五個小時。
對林晚而言,是補了一個質量上乘的回籠覺。她開著那輛奧迪a6,沒有直接回公司,而是去了自己名下另一處更僻靜的、安保級別極高的私人公寓。那裡有她專屬的休息室,隔音絕佳,床墊完美貼合人體工學。她甩掉鞋子,陷進柔軟如雲的大床裡,幾乎是瞬間就沉入了黑甜鄉。
五個小時。
對頂層辦公室裡那四個男人而言,卻是度秒如年的煎熬煉獄。
顧寒淵的電話幾乎打爆了汽車業務負責人的手機,最終確認了林晚確實去過旗艦店,還當場表揚了陳鋒,批評了王博,並且……訂了一輛新車!這個結果讓顧寒淵緊繃的神經稍微鬆弛了一瞬,但隨即是更大的怒火——她居然還有閒情逸致去買車?!而且買完車之後呢?人去哪了?!
沈聿調動了所有他能動用的許可權和資源,監控追蹤、訊號分析、甚至動用了林氏安保系統的特殊介面,但林晚彷彿人間蒸發。她關閉了常用手機的定位,那輛a6的訊號也在進入一個高階住宅區後徹底消失。這種“可控範圍內的消失”讓沈聿的精密分析第一次感到了無力,鏡片後的眼眸深處,那冰冷的鎮定下,焦慮如同藤蔓般悄然滋生。
陳硯舟透過自己的人脈,很快得知了林晚在旗艦店的細節,包括她低調的穿著和對陳鋒的讚許。這讓他稍稍安心,知道她並非遭遇不測,也並非刻意躲避他們(至少去汽車店不是)。但隨之而來的是更深的自責和心疼。她是太累了?還是覺得被他們“保護”得太窒息了?硯舟溫潤的眉眼間籠罩著一層化不開的憂鬱,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林晚辦公桌上那個冰冷的筆筒,彷彿在汲取一絲她的氣息。
蕭然則像個熱鍋上的螞蟻,在辦公室裡團團轉。他一遍遍地看著那份健康報告,嘴裡不停地念叨著:“睡眠不足……壓力太大……免疫異常……她需要休息!需要靜養!怎麼能亂跑呢!” 他幾次想衝出去親自找,都被沈聿冷靜地攔住。蕭然清澈的狗狗眼裡蓄滿了淚水,那份委屈和擔憂幾乎要溢位來,像一隻被主人遺忘、不知所措的大型犬。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每一秒都如同鈍刀子割肉。辦公室裡的氣壓低得能擰出水來。顧寒淵坐在沙發上,臉色陰沉得能滴墨,周身散發的寒氣讓艾米莉送咖啡進來時都差點打哆嗦。陳硯舟靠在窗邊,望著樓下川流不息的車河,背影寂寥。沈聿坐在他的分析臺前,螢幕上資料流依舊在滾動,但他修長的手指卻停在半空,鏡片後的目光失去了焦距。蕭然蜷在另一張沙發裡,抱著林晚常蓋的一條薄毯,把臉埋進去,肩膀微微聳動。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沉默幾乎要將四人吞噬時——
“叮。”
總裁專屬電梯抵達頂層的清脆提示音,如同一道驚雷,瞬間劈開了死寂的空氣!
四個男人如同被按下了開關,猛地抬起頭,動作整齊劃一地看向電梯口的方向!
電梯門緩緩滑開。
林晚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她換回了早上那身米白色休閒褲裝和淺灰羊絨衫,長髮依舊鬆散地挽著,臉上帶著剛睡醒的慵懶和饜足,墨鏡已經摘掉,那雙標誌性的墨綠色眼眸清澈明亮,彷彿被清水洗過,之前的疲憊一掃而空,整個人散發著一種鬆弛又滋潤的光彩。
她手裡甚至還拎著一個精緻的紙袋,裡面散發出誘人的烘焙甜香(大概是路過某家她喜歡的麵包店買的)。她步履輕盈地走進來,看到辦公室裡四個男人如同四尊石化雕像般、用各種複雜到難以形容的目光死死盯著她時,腳步微微一頓,墨綠色的眸子裡閃過一絲詫異。
“嗯?都在?”林晚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微啞,語氣輕鬆隨意,“杵這兒幹嘛?開會?”
她話音未落!
離電梯口最近的蕭然第一個動了!
他像一顆被點燃的炮彈,猛地從沙發上彈射而起,帶著一陣風撲到林晚面前!那雙清澈的狗狗眼裡還殘留著未乾的淚痕,此刻卻爆發出巨大的、失而復得的狂喜和無法抑制的後怕!
“晚晚姐——!!!” 帶著濃重哭腔的喊聲衝破喉嚨,他根本不顧什麼禮數分寸,張開雙臂,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地將林晚抱了個滿懷!手臂收得死緊,彷彿要將她嵌進自己的身體裡,生怕一鬆手她又會消失!
“呃……”林晚猝不及防被勒得差點喘不過氣,手裡的紙袋差點掉地上,“蕭然?你……”
緊接著是陳硯舟!
他幾乎是踉蹌著衝了過來,溫潤如玉的臉上毫無血色,那雙總是含著溫柔笑意的眼睛裡,此刻翻湧著濃烈的、幾乎要化為實質的擔憂、失而復得的激動,還有一絲被深深刺痛後的脆弱水光!他一把將林晚連同抱著她的蕭然一起,用力地摟進自己懷裡!手臂同樣箍得緊緊的,下巴抵在林晚的發頂,身體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聲音嘶啞破碎:“晚晚……你去哪了……嚇死我了……真的嚇死我了……”
林晚被夾在兩個男人中間,感覺自己快被勒扁了,剛想掙扎呵斥,卻清晰地感受到了陳硯舟身體劇烈的顫抖和他聲音裡那從未有過的恐懼和脆弱,心頭猛地一震。
就在這時,顧寒淵也大步衝了過來!他那張萬年冰山臉上,此刻佈滿了山崩地裂般的焦灼和壓抑到極致的恐慌!他一把扒開蕭然和陳硯舟(力道之大讓兩人都踉蹌了一下),自己則不由分說地、以一種近乎粗暴卻同樣帶著顫抖的力道,將林晚狠狠地按進自己堅硬寬闊的胸膛!他的手臂像鐵鉗一樣箍住她,心臟在她耳邊瘋狂擂鼓,聲音低沉沙啞得可怕,帶著一種近乎卑微的懇求:
“林晚!你這該死的女人!你知不知道我們快瘋了?!五個小時!音訊全無!你到底去哪了?!你知不知道我們……我們以為……” 那句“以為你又不要我們了”卡在喉嚨裡,化作一聲壓抑的悶哼和更用力的擁抱。
沈聿是最後一個走過來的。他沒有像另外三人那樣失控地擁抱,但他站在一步之外,鏡片後的目光死死地鎖在林晚臉上,那素來冷靜無波的眼底,此刻清晰地翻湧著劇烈的心緒波動——是失而復得的巨大慶幸,是緊繃神經驟然放鬆後的虛脫,更有著被恐懼徹底洗禮過的餘悸。他薄唇緊抿,臉色蒼白得嚇人,握著平板的手指用力到指節泛白,洩露了他內心絕不平靜的驚濤駭浪。
林晚被顧寒淵死死地按在懷裡,蕭然和陳硯舟的手還緊緊抓著她兩側的胳膊。四個男人灼熱的呼吸和劇烈的心跳聲將她緊緊包圍,那濃烈到幾乎化為實質的恐慌、擔憂、委屈、失而復得的狂喜……如同洶湧的潮水,瞬間將她淹沒。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
蕭然滾燙的眼淚蹭在她脖頸上,帶著劫後餘生的哭腔:“嗚嗚……晚晚姐……我以為你又跑了……不要我們了……”
陳硯舟溫熱的呼吸噴在她發頂,手臂還在微微顫抖,聲音低啞哽咽:“晚晚……求你……別這樣嚇我們……”
顧寒淵的心跳如同戰鼓般在她耳邊轟鳴,那緊箍的雙臂帶著不容置疑的佔有和一種近乎絕望的後怕。
沈聿那沉默卻無比強烈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打在她身上,充滿了無聲的控訴和未消的餘悸。
林晚愣住了。
她本想發火,想呵斥他們放肆,想說自己只是去睡了個覺。
但這一刻,她清晰地感受到了這四個強大、驕傲、性格迥異的男人內心深處,那份因她而起的、幾乎要摧毀他們理智的恐懼和脆弱。
他們……是真的嚇壞了。
害怕她消失,害怕她再次離開,害怕她……不要他們了。
這份認知,如同一股溫熱的暖流,瞬間衝散了林晚被突然襲擊的不悅。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堅硬的心防,被這洶湧的、笨拙又真摯的情感,撞開了一道細微的裂縫。
她嘆了口氣,在顧寒淵幾乎令人窒息的懷抱裡艱難地動了動,聲音放軟了些,帶著一絲無奈和……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安撫:
“好了,放手……勒死我了。”
“我哪兒也沒去,”她頓了頓,聲音帶著一絲剛睡醒的慵懶,“就是……太困了,找了個安靜地方,睡了一覺。” 她晃了晃手裡差點被擠扁的紙袋,“喏,還給你們帶了點心。”
聽到她只是去睡覺,四個男人緊繃到極限的神經才終於“啪”地一聲,徹底鬆懈下來。巨大的疲憊感和失而復得的虛脫感瞬間席捲了他們。
蕭然抽噎著,終於肯稍稍鬆手,但還是一隻手緊緊抓著林晚的衣袖。
陳硯舟緩緩退開半步,抬手抹了抹發紅的眼角,露出一個劫後餘生、帶著水光的、無比溫柔又心酸的笑容。
顧寒淵依舊緊緊摟著她,但力道終於放鬆了一些,他將下巴埋在林晚的頸窩,深深吸了一口氣,彷彿在確認她的存在,身體還在微微發抖。
沈聿也長長地、無聲地籲出一口氣,緊繃的肩膀垮了下來,鏡片後的目光終於恢復了一絲清明,但那份後怕和深深的無力感,依舊清晰地刻在他的眼底。
“大小姐……”顧寒淵的聲音悶悶地從她頸窩傳來,帶著前所未有的疲憊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懇求,“求你了……我們的心臟……都不是特別好……再這麼下去,真的要停了……”
陳硯舟也啞聲附和,溫潤的嗓音帶著濃重的鼻音:“晚晚,你就算……就算不想看見我們……你吱一聲,好歹……讓我們知道你在哪兒,好不好?”
蕭然猛點頭,眼淚汪汪:“是啊晚晚姐!吱一聲就行!發個定位!讓我們知道你是安全的!求求你了!”
沈聿雖然沒有說話,但那沉默的、帶著深刻“教訓”的目光,也明確地表達了同樣的意思。
林晚被他們圍在中間,感受著他們身上傳來的、劫後餘生的脆弱和卑微的懇求,再聽著那一聲聲帶著哭腔和顫抖的“求求你”……
她沉默了。
墨綠色的眼眸裡,翻湧著複雜難明的情緒。
有無奈,有被打擾的不悅,但更多的,是一種被如此強烈地需要著、牽掛著、甚至恐懼失去的……震撼和一絲……難以言喻的痠軟。
這“核聚變”的日子……果然比她想象中,還要費神費力。
她無奈地閉了閉眼,最終,只是抬起沒被顧寒淵禁錮住的那隻手,有些笨拙地、輕輕拍了拍緊抓著她衣袖的蕭然的手背,又像安撫大型犬一樣,敷衍地拍了拍顧寒淵緊繃的後背。
“行了行了,知道了。”她的聲音帶著點不耐煩,但仔細聽,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妥協和……幾乎微不可聞的嘆息,“下次……下次我‘吱’一聲。”
這輕飄飄的一句話,落在四個男人耳中,卻如同天籟。
緊繃的空氣,終於緩緩流動起來。劫後餘生的慶幸和一種更深沉的、失而復得的珍視感,瀰漫在四人心中。他們知道,要真正“拴住”這隻鳳凰,道阻且長。但至少這一刻,她還在懷裡,她還願意“吱”一聲。
這日子,雖然心臟承受能力需要時刻線上,但……似乎也並非全無“甜頭”?至少,這失而復得的擁抱,帶著點心香的“和平協議”,也算是一種另類的“核聚變”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