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澤的瘴氣，似乎因為那場短暫而殘酷的屠殺，染上了一層揮之不去的血色。
雷昊陽。
李風靈的聲音不大，卻瞬間讓劍拔弩張的氣氛平息下來。
她看著面色蒼白、靈力耗盡，眼中還殘留著後怕與慶幸的天水小隊，
再看看自己身邊這三個雖然愛吵愛鬧，卻始終能將後背交給彼此的夥伴，心中已有了決斷。
“水師姐。”
她走到水清淺面前，目光平靜而真誠。
水清淺抬頭，強撐著站直身體，即便狼狽，屬於強者的風骨依舊未失。
“風靈師妹，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當。”
李風靈搖了搖頭。
“雷昊陽的目標是風哭崖，那裡必然兇險萬分。以你們現在的狀態，單獨行動太過危險，稍有不慎，便可能重蹈赤焰小隊的覆轍。”
她的話很直接，卻並非冒犯，只是在陳述一個殘酷的事實。
水清淺的嘴唇動了動，卻說不出反駁的話。
她看了一眼身旁被蘇瑤攙扶著，臉色依舊慘白的妹妹，又看了看另外兩位同樣靈力枯竭的隊員，心中湧起一陣無力。
驕傲，在絕對的實力差距和生死存亡面前，是如此的脆弱。
洛清凝和江月瀾的眼神，也帶著一絲懇求望向了她們的隊長。
李風靈繼續道：“與其各自為戰，被雷昊陽這樣的人逐個擊破，不如，我們結伴同行，也好有個照應。”
此言一出，天水小隊四人皆是一震。
水清淺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難明的光。
她沒想到，在這種人人自危、視他人為潛在競爭對手的試煉中，李風靈會主動提出結盟。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守望相助，而是將她們四人的安危，一併攬到了自己肩上。
“這……風靈師妹，你們已經救了我們一次，我們怎好再拖累你們。”
水清淺的聲音有些乾澀。她是一個有擔當的隊長，讓她接受這種近乎庇護的提議，內心的驕傲在隱隱作痛。
“師姐，這可不是拖累。”
林月瑛懶洋洋地走了過來，看似隨意的語氣，卻一針見血。
“八個人的隊伍，目標是大了點，但威懾力也幾何倍增。至少，能讓那些想撿便宜的蒼蠅，在動手前多掂量掂量。再說了，你們天水小隊的水系控場能力，對我們來說也是極大的助力。這叫優勢互補，懂嗎？”
龍茵雖然還板著臉，但也哼了一聲，算是預設了林月瑛的說法。
蘇瑤也輕輕拉了拉李風靈的衣角，對著水清淺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
“水師姐，人多熱鬧，大家在一起，也安全些。”
看著風華小隊四人截然不同卻又無比真誠的態度，水清淺心中最後一道防線徹底瓦解。
她深吸一口氣，不再矯情，對著李風靈鄭重地、深深地行了一禮。
“風靈師妹，大恩不言謝。既然如此，從現在起，我們天水小隊，便唯諸位馬首是瞻。”
“師姐言重了。”李風靈扶起她。
“我們是盟友，不是主從。從現在開始，我們是一個整體。”
簡單的幾句話，一個由八位女子組成的、堪稱豪華的臨時聯盟，在這片危機四伏的沼澤地中，正式成立。
新的隊伍，意味著新的戰術部署。
在李風靈的主持下，眾人迅速分工。
隊伍原地休整，水清淺等人抓緊時間服用丹藥，恢復靈力。
蘇瑤則專心為水清芸驅除體內殘餘的毒素，她掌心那純淨浩瀚的生命之力，讓天水小隊眾人看得嘖嘖稱奇，對這位看似最柔弱的小姑娘，再也不敢有絲毫小覷。
“喂，我說小火龍，你站那麼直幹嘛？杵在那兒跟個門神一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等人來收過路費。”
林月瑛盤膝坐在不遠處，看著叉腰挺胸、一臉警惕替眾人放哨的龍茵，忍不住又開始日常挑釁。
龍茵瞪了她一眼，下巴一揚：“我這叫威懾！懂不懂！讓那些宵小之輩看看本小姐的厲害，不敢靠近！”
“是是是，”林月瑛敷衍地點頭。
“林月瑛！你什麼意思？！！”
“好了，”
李風靈揉了揉眉心，打斷了這對活寶。
“說正事。”
眾人立刻圍了過來，氣氛重歸嚴肅。
“雷昊陽此行，擺明了是為了風哭崖的那枚地煞令。”
李風靈開門見山。
“現在，我們有兩個選擇。第一，繞開他，去其他地方狩獵妖獸，安安穩穩賺取積分。第二……”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每一位隊員的臉。
“跟著他。”
“跟著他？”
江月瀾第一個表示不解。
“那不是自投羅網嗎？他連赤焰小隊都說殺就殺，我們跟上去，一旦被發現……”
“不，恰恰相反。”
李風靈的眼神冷靜。
“他既然在前面清場，就意味著我們跟著他走過的路，是目前這片區域裡最安全的，可以為我們規避掉絕大多數不必要的戰鬥，最大限度地儲存實力。”
水清淺的眼中閃過一絲明悟，她介面道。
“風哭崖常年罡風肆虐，對風系靈脩者是天然的試煉場，對其他人卻是絕地。
而且我曾聽族中長輩提過，那裡的守護妖獸‘三目風雷豹’，是極為罕見的三階上品，能同時操控風雷之力，與雷昊陽的屬性高度契合，但對旁人來說，卻是噩夢般的存在。”
這番話，讓雷昊陽那近乎瘋狂的清場行為，有了更合理的解釋。
他不是單純的濫殺，而是在為自己掃清一切可能存在的干擾，以求在最佳狀態下，去挑戰那頭強大的妖獸，奪取那枚能奠定勝局的地煞令。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林月瑛舔了舔嘴唇，桃花眼中閃爍著興奮與危險的光芒。
“這個我喜歡。不過，我們這隻黃雀，好像有點不夠看啊。”
“所以，我們的目標不是蟬，也不是螳螂。”
李風靈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
“我們的目標，是活下去，看清楚這場大戲。等到螳螂和蟬鬥得兩敗俱傷的時候，我們這隻‘黃雀’，才有機會決定，是撿走戰利品，還是……順手把精疲力竭的螳螂也給收拾了。”
此言一出，連水清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她看著眼前這個比自己小上好幾歲的少女，那雙清澈的眼眸深處，是與年齡完全不符的冷靜、果決，以及一絲隱藏極深的……狠辣。
原來，她才是這支隊伍真正的靈魂。不，應該說，她就是這支隊伍的獠牙。
“我同意。”
水清淺第一個表態。
“幹了！”
龍茵也興奮了起來，被收拾的憋屈和對雷昊陽的憤怒，此刻都化作了熊熊的戰意。
短暫的休整後，這支由八人組成的“黃雀小隊”，悄然上路。
林月瑛和天水小隊中身法最輕靈的江月瀾負責在前方探路，李風靈與水清淺居中策應，蘇瑤和傷勢未愈的水清芸被護在最核心，而龍茵則和性格沉靜的洛清凝斷後。
八人收斂全部氣息，如同林間的幽靈，循著雷霆小隊留下的、那股霸道凌厲的雷電氣息與戰鬥痕跡，不緊不慢地前行。
一路上，他們見證了雷霆小隊的恐怖效率。
一頭二階上品的鐵背妖熊，整個頭蓋骨被掀開，腦漿塗了一地，顯然是被一擊斃命。
一片被攔腰斬斷的樹林，斷口平滑如鏡，還殘留著令人心悸的雷電氣息。
甚至，他們還發現了另一支小隊的殘骸，五具被燒成焦炭的屍體倒在地上，死狀與赤焰小隊如出一轍，連身份令牌都未來得及捏碎。
這支雷霆小隊，就像一臺高速運轉的殺戮機器，碾碎了前路上的一切阻礙，無論是妖獸，還是……人。
沉悶壓抑的氣氛在隊伍中蔓延。
“風靈師妹，”
水清淺走在李風靈身側，忍不住輕聲開口。
“你的指揮……很像一位久經沙場的將軍。”
這不是奉承，而是發自內心的感慨。
從隊伍組建，到路線規劃，再到人員分工，李風靈的每一道指令都清晰明確，冷靜高效，彷彿演練了千百遍。
“我只是想讓我們都活下去。”
李風靈的回答很簡單，目光依舊注視著前方。
在地球掙扎求生的經歷，讓她比這個世界的任何人都更懂得，如何才能在絕境中，為自己和同伴，撕開一道生機。
就在這時，前方探路的林月瑛，身影如鬼魅般從一棵樹的陰影中滑了出來，落在了眾人面前。
她的臉色，第一次沒了那份慣有的慵懶與玩味，變得異常凝重。
“怎麼了？”
李風靈立刻停下腳步。
林月瑛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壓低了聲音，一字一句地說道：
“雷昊陽停下了。”
“他在前方一里外的一處山谷入口，沒有進去，也沒有隱藏。”
“看樣子……”
林月瑛的桃花眼微微眯起，閃過一絲連她自己都感到困惑的光。
“他在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