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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螢燼成殤

祭壇之上,那名夜魅準聖女手中的血色匕首高高舉起,最後的音節從她輕紗下的唇間吐出,帶著冰冷的殘酷。

“嗡——!”

山谷盆地中央的赤血縛靈陣,血色光芒驟然暴漲!

一道粗壯無比的血色光柱,夾雜著無數痛苦扭曲的魂影,悍然沖天而起,撕裂了昏暗的天幕,彷彿要將整個天空都染成血色。

“啊——!”

“救命啊!”

鐵籠之內,那些被囚禁的村民發出最後的、撕心裂肺的絕望哀嚎。

光柱落下,精準地籠罩了第一批被拖拽出來的祭品,包括那失魂落魄的阿牛哥。

血光過處,他們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血肉、骨骼、乃至靈魂,盡數化為最純粹的血煞能量,如百川歸海般湧入那貪婪的祭壇。

祭壇表面的詭異符文愈發妖豔,散發出的邪惡氣息幾乎凝為實質。

山谷邊緣,阿秀瘦小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

她與草木相連,此刻,她清晰地感知到無數生命的驟然消逝。

那種極致的痛苦與絕望,如同潮水般湧入她的識海,讓她眼前陣陣發黑,幾乎要暈厥過去。

每一株草,每一棵樹,都在向她傳遞著死亡的悲鳴。

她看到趙叔被血爪重創,鮮血染紅了胸襟,氣息萎靡。

她看到李姐姐在兩名精通級高手的圍攻下左支右絀,險象環生,每一次抵擋都竭盡全力。

而那血色祭壇,依舊在瘋狂地吞噬著生命,血光越來越盛。

阿秀的眼中,閃過一絲前所未有的決絕。

她明白,憑自己的力量,根本無法撼動這龐大的邪惡陣法。

但,或許可以干擾它,哪怕只有一瞬間,為李姐姐和趙叔爭取一線生機!

她猛地轉頭,目光投向趙闊之前感應到的、陣法邊緣一處能量流轉相對滯澀的節點。

“阿秀!”

李風靈似乎感應到了什麼,心中警兆大生,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慌攫住了她。

她猛地扭頭,正看到阿秀決然衝向陣法邊緣的背影。

那一瞬間,地球上碼頭爆炸的火光,小瑤推開自己時那焦急的眼神,林宇墜海時絕望的呼喊……

無數破碎的畫面如同尖針般刺入她的腦海。

不!

不要!

她知道,阿秀這一去,絕無可能再回來!

“阿秀!回來!”

李風靈發出一聲淒厲的嘶喊,拼盡全力想要擺脫兩名黑袍護法的糾纏,衝向阿秀。

她體內的風元素瘋狂運轉,風刃不要錢般甩出,試圖逼退敵人。

然而,祭壇上的夜魅只是冷漠地瞥了一眼,玉指輕點。

“攔住她。”

兩名一直遊離在戰場邊緣、氣息同樣達到精通級的血煞教徒,如同鬼魅般閃出,精準地截斷了李風靈的去路,陰冷的攻擊讓她寸步難行。

“滾開!”

李風靈雙目赤紅,攻勢愈發狂暴,卻依舊無法突破封鎖。

她眼睜睜看著阿秀的身影離那個致命的陣法節點越來越近。

就差一點!

就差那麼一點點,她就能抓住阿秀的手!

可那短短的距離,此刻卻如同天塹,無法逾越。

“丫頭!停下!”

趙闊與兩名掌控級護法纏鬥,本已險象環生,胸口的血洞汩汩冒著鮮血,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撕裂般的劇痛。

可當他察覺到阿秀那股決絕的、燃燒生命般的意圖時,一股比自身傷勢更痛徹心扉的寒意席捲全身。

他猛地回首,目眥欲裂,嘶聲力竭地吼道:“阿秀!回來!”

然而,一切都太遲了。

阿秀的身影,如同撲火的飛蛾,義無反顧地衝向了那處被她感知到的、陣法能量流轉最為晦澀的節點。

她小小的身影在龐大血腥的祭壇映襯下,顯得那般微不足道,卻又帶著一種撼動山嶽的決絕。

她從懷中取出一個早已被汗水浸溼的、繡著簡單草葉紋路的陳舊藥囊,那是她寸步不離的寶貝。

藥囊裡,靜靜躺著幾株形態特異的草藥,其中一株,正是那能勾連記憶與靈魂的憶魂草。

還有一枚用不知名青色藤蔓編織而成的小巧手環,那是她與山林草木之間最深沉的信物。

阿秀將藥囊與藤蔓手環,用盡全身力氣,死死按在那陣法節點之上!

“以我殘軀,點燃螢火……”

她口中低聲呢喃,聲音輕柔,卻帶著穿透一切的堅定。

下一刻,她閉上了雙眼,體內那微弱卻純淨無比的生命本源,如同決堤的洪流,轟然引爆!

磅礴的綠色生機之力,自她瘦弱的身體與那小小的藥囊中,如火山般噴薄而出!

憶魂草在接觸到這股純粹生機與阿秀決絕意念的剎那,驟然散發出柔和卻奇異的清光。

這清光彷彿擁有穿透靈魂的力量,與李風靈腕間的風靈鐲產生了剎那的共鳴!

李風靈的腦海中,一瞬間閃過無數與阿秀相處的溫暖畫面。

青山村的晨曦,藥圃裡的笑語,林間採藥的陪伴……

那些記憶,此刻清晰得如同昨日。

“阿秀……”

她淚如雨下,心痛如絞。

那股由憶魂草催發、飽含阿秀所有情感與記憶的生機洪流,與藥囊中其他珍稀草藥的靈力融合,再裹挾著阿秀燃燒生命本源所化的沛然綠光,形成了一股前所未有、純淨到極致的生命浪潮!

這股浪潮,悍然撞向了赤血縛靈陣那邪惡汙穢的血煞之力!

“轟隆——!”

一聲彷彿來自靈魂深處的巨響,在山谷中炸開!

綠色與血色,兩種截然相反的力量,在陣法節點處發生了驚天動地的碰撞!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卻有種無聲的湮滅與淨化。

純淨的生機之力,如同剋制劇毒的聖藥,瘋狂消融著那濃郁的血煞能量。

山谷之內,所有草木,無論先前是否已經枯萎,都在這一刻發出了震顫天地的悲鳴!

它們彷彿感受到了同伴的獻祭,感受到了那股純粹生機的呼喚。

剎那間,無數點點或翠綠、或枯黃的熒光,從每一片樹葉、每一根草莖上升騰而起。

這些光點,是草木最後的生命精華,它們匯聚成溪流,再匯聚成江河,最終化作一道道璀璨的綠色光帶,義無反顧地湧向阿秀!

阿秀的身體,成為了這股龐大生命洪流的中心!

她的身體被濃郁的綠光包裹,那股衝擊陣法節點的力量,瞬間暴漲了數倍!

“咔嚓……咔嚓……”

赤血縛靈陣那原本穩固無比的陣法節點,在如此純粹而磅礴的生命衝擊下,竟發出了不堪重負的碎裂聲!

祭壇上衝天而起的血色光柱,猛地一陣劇烈晃動,光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

那些被血光籠罩的村民,消融的速度驟然減緩。

祭壇下的血煞教徒們,也因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而陣腳大亂。

“怎麼回事?!”

“陣法不穩了!”

祭壇上的夜魅準聖女,那雙隔著輕紗的冰冷眸子,第一次露出了驚疑不定的神色。

她完全沒有料到,一個看似螻蟻般的採藥女,竟能爆發出如此可怕的力量,撼動了這精心佈置的血祭大陣!

然而,這驚天動地的反噬,代價是慘痛的。

阿秀的身體,在磅礴綠光的映照下,正以驚人的速度變得乾枯、透明。

她的髮絲寸寸化為飛灰,肌膚失去了所有光澤與水分,生命的氣息如同風中殘燭,飛速流逝。

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緩緩轉過頭,望向那在敵人圍攻中拼死掙扎、淚流滿面的李風靈。

她的臉上,沒有痛苦,沒有恐懼,只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解脫,和一抹無比溫暖、無比純淨的微笑。

那笑容,如同雨後初霽的陽光,乾淨而明媚。

“李……姐姐……”

她的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卻清晰地傳入了李風靈的耳中。

“活……下去……”

“帶……帶著……希望……”

“去……去找……家……”

最後的“家”字,輕得彷彿一縷青煙。

阿秀的身體,在說完這句話後,徹底化為了漫天飛舞的綠色熒光。

那一點點熒光,如同夏夜的螢火蟲,美麗,卻帶著令人心碎的悲壯。

它們在空中盤旋了一瞬,然後,如同受到了某種牽引,大部分融入了山谷的草木之中。

那些枯萎的植物,重新煥發了一絲微弱的生機。

還有一小部分,飄向了李風靈,輕輕落在了她的髮間、肩上,帶來一絲微弱的、屬於阿秀的溫暖氣息。

然後,便徹底消散在了空氣之中。

“不——!!!”

李風靈發出一聲痛徹心扉的嘶吼!

阿秀,那個總是怯生生跟在她身後,用清澈的眼睛看著她,會為她採來帶著露珠的草藥,會在她失落時笨拙安慰她的女孩,就這樣……消失了。

永遠地消失了。

一股難以言喻的狂暴與悲慟,如同失控的火山,在她胸腔內轟然炸開!

她體內的風元素,在這一刻徹底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