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湯的餘溫在腹中流轉,驅散了些許毒素帶來的寒意。
李風靈靠在床頭,看著阿秀收拾碗筷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
“姐姐,你好好歇息。”
阿秀柔聲細語,端著空碗退了出去。
門扉輕掩,屋內復又安靜下來。
沒過多久,趙闊緩緩推開房門走了進來。
他的面色相較於之前已經有了些許好轉,但肩上卻纏著厚厚的繃帶,而阿秀也緊緊地跟在他的身後一同走進了房間。
他拉過一張木凳坐下,目光沉沉地落在李風靈腕間的青銅鐲上。
“你中的是血煞教的‘噬靈腐心毒’,若非你那鐲子護主,又及時服下清靈丹,恐怕……”
李風靈任由苦澀的藥液滑入喉嚨,一股暖流自腹中升起,稍稍驅散了些寒意。
她低頭看向腕間的青銅鐲,鐲身冰冷,那曾閃耀的“風靈”二字已然黯淡,彷彿耗盡了所有力氣。
“趙大叔,你……”
李風靈心中有太多疑問。
趙闊將空碗遞給阿秀,沉聲道:“姑娘,我知道你是誰。青川李家的風靈鐲,瞞不過我這雙眼。”
李風靈心頭一緊,下意識攥住了手腕。
趙闊嘆了口氣。
“血煞教手段殘忍,如今正在四處搜捕李家餘孽。你這般模樣,太過扎眼。”
他指了指青銅鐲:“此物靈氣逼人,不懂收斂,遲早引來禍端。”
“在傷勢痊癒前,你最好待在青山村,輕易不要外出,鐲子也需設法遮掩。”
李風靈默然點頭,指尖輕觸冰涼的鐲身。
那上面“風靈”二字的光芒已然熄滅。
但她能感覺到,一絲微弱的暖流正從鐲子滲入經脈,滋養著那截焦黑斷裂的靈根。
修復的過程極為緩慢,卻給了她一絲希望。
她如今的身體,如同一個破了洞的口袋,根本無法有效運用風靈鐲的力量。
“多謝趙大叔和阿秀姑娘救命之恩。”她掙扎著想要行禮。
“李姐姐快躺好!”
阿秀連忙扶住她。
“趙叔說你失血過多,又中了奇毒,需要靜養。”
李風靈緩緩抬頭,嘴角微微上揚,展顏一笑。
“好。”
接下來的幾日,李風靈便在趙闊家中養傷。
阿秀每日都會為她熬製湯藥,更換傷口上的草藥。
那“噬靈腐心毒”極為霸道,
即便有青銅鐲的壓制和草藥的調理,也讓她時常陷入昏沉。
迷濛中,她彷彿又回到了那個火光沖天的碼頭。
爆炸的氣浪將她掀飛,小瑤染血的布偶熊從懷中滑落,那雙塑膠眼睛在火中融化,像流著血淚的笑臉。
“哥…快走……”
“小瑤!”
她猛地驚醒,額頭佈滿冷汗,胸口劇烈起伏。
林宇墜海前瘸腿上暴突的青筋,還有他那句“你他媽想讓小瑤白死嗎?!”在耳邊迴盪。
阿宇……你現在,又在哪裡?
鹹澀的海水,青銅鐲的星雲紋路,是她最後的記憶。
她抬起手,看著這雙纖細白皙,卻不屬於自己的手,
一種強烈的割裂感再次湧上心頭。
一週後,李風靈的身體總算恢復了些元氣,手臂上的墨綠色毒素也已消退大半,只留下淡淡的青痕。
阿秀打來熱水,幫她擦拭身體。
當溫熱的毛巾拂過胸前,李風靈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僵硬了一下。
陌生的觸感,陌生的曲線。
她低頭看著水盆中自己模糊的倒影,那張清麗卻蒼白的臉龐,以及少女初具規模的身體,都讓她感到一陣陣的恍惚與不適。
“李姐姐,你怎麼了?水太燙嗎?”
阿秀關切地問。
“沒…沒什麼。”
李風靈擠出一個笑容,心中卻五味雜陳。
青山村的日子平靜而恬淡,村民淳樸。
李風靈能下床走動後,趙闊便不再讓她整日悶在屋裡。
只是她一出現在院中,便能感覺到村裡人若有若無的打量。
“趙家大妹子,你家那閨女是哪兒來的?長得可真俊!”
隔壁的王嬸子隔著籬笆探頭探腦。
阿秀紅著臉應付:“是遠房親戚,來養病的。”
“哎呦,病美人啊!怪不得村東頭的張屠戶家那小子,天天藉口打水從你家門口過呢!”
李風靈站在屋簷下,聽著這些閒言碎語,面上平靜,心底卻泛起一絲尷尬。
她前世身為男子時,連一場戀愛都未曾經歷過,如今變成這副模樣,又何曾經歷過這樣的場面呢。
尤其是一些半大小子,藉著送些野果山貨的名義,偷偷摸摸地往她這邊瞧,眼神裡帶著少年人特有的青澀與好奇。
阿秀端著一碗剛熬好的魚湯過來,見她神色有異,噗嗤一笑。
“李姐姐,你瞧,那些小子臉都紅到脖子根了。”
李風靈無奈地揉了揉眉心。
“阿秀,別取笑我了。”
“他們是覺著姐姐好看呢,”
阿秀湊近她,小聲說道。
“趙叔都趕了好幾撥人了,說他們耽誤姐姐養傷。”
正說著,院門口又晃過兩個探頭探腦的身影。
趙闊從柴房出來,眉頭一皺,沉聲喝道:“都杵在這兒幹嘛?沒事做了?”
那兩人嚇得一哆嗦,慌忙跑開了。
趙闊走到李風靈面前,遞給她一根打磨光滑的木棍。
“身子好些了,就別閒著。你那靈根一時半會兒恢復不了,先練些防身的把式,總比手無縛雞之力強。”
李風靈接過木棍,入手微沉。
她知道趙闊是好意。
這幾日相處,她也看出趙闊雖外表粗獷,心思卻很細膩。
“多謝趙叔。”
趙闊也不多言,開始教她一些簡單的格擋、戳刺動作。
“你底子太弱,先練好這些基礎的。記住,遇上事,保命要緊,別逞強。”
李風靈點頭,認真地跟著練習。
她前世在孤兒院長大,打架鬥毆是家常便飯,雖沒什麼章法,但身體的本能反應還在。
趙闊教的招式簡單實用,她學起來倒也不算吃力。
只是這具身體實在嬌弱,一套動作下來,便已香汗淋漓,氣喘吁吁。
“慢點來,不急。”
趙闊看她臉色蒼白,讓她歇息。
李風靈拄著木棍,調整著呼吸。
腕間的青銅鐲依舊冰冷,
但她能感覺到,隨著她氣血的活動,一絲絲微不可察的暖意正從鐲子中滲透出來,滋養著她受損的經脈。
或許,這種基礎的鍛鍊,也能促進靈根的恢復。
夜深人靜,李風靈躺在床上,卻毫無睡意。
白日裡村民的議論,少年們好奇的目光,還有趙闊教導她時的沉穩,一一在她腦海中閃過。
她翻了個身,窗外月光如水,灑在地面上,映出窗欞的影子。
忽然,一陣極輕微的悉悉索索聲從院後傳來。
李風靈警覺地豎起耳朵。
這聲音很輕,若非她五感比常人敏銳,幾乎難以察覺。
她悄無聲息地起身,披上外衣,躡手躡腳地走到後窗。
窗戶紙上破了個小洞,她湊近了往外看。
月光下,阿秀嬌小的身影正在院後的一片空地上。
她沒有點燈,周身卻縈繞著點點熒光,像是無數只細小的螢火蟲。
李風靈屏住呼吸。
阿秀緩緩抬起雙臂,身體以一種奇特的韻律舞動起來。
她的動作輕柔而舒展,時而如柳絮拂風,時而如溪水潺潺。
隨著她的舞動,那些環繞在她身邊的熒光蝶也隨之翩躚,翅膀扇動間,灑下星星點點的光屑。
李風靈看得有些發怔。
這舞蹈不似凡間之物,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空靈與神秘。
更讓她心驚的是,隨著阿秀的舞姿,周圍的草木彷彿都受到了某種感召,輕輕搖曳,空氣中隱隱有微風拂過,帶著草木的清香。
這絕不是普通的採藥女能做到的!
李風靈清楚地感知到,阿秀的舞蹈正在牽引著周圍的自然元素!
雖然微弱,但那確實是元素之力的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