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問他,“那現在你是怎麼打算的?”
阿杰就捧著我冰涼的手輕輕的搓著,說,“我還是要回去的,直播帶貨沒那麼簡單,起號也不容易。但是,寶寶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一定會做出成績的,然後用我自己賺的錢跟你結婚!”
其實相比起很多人來說,阿杰的起點其實已經比很多人要高得多。
正常人無非是存點錢創業,少不得要多熬幾年。
阿杰的家境算不上什麼富二代,但總歸可以說一句不缺錢。他雖然是貸款創業,但就算失敗了,一個能隨隨便便全款拿下大平層的家庭,又怎麼會不能給他的失敗買單呢。
阿杰小心翼翼的說道,“工作室畢竟不在老家,我還是要回去那邊的。以後不在老家,就不能隨時來看你了,但你要是想我,我隨時可以回來找你。”
但凡創業的,就沒有一個不希望自己成功的。
我理解他的迫切性,並且他都這樣說了,恐怕他家裡也贊同他回去繼續搞事業。
我是幫不上什麼忙了,但我不想耽誤他。
他便拿出手機,說道,“我們把聯絡方式都加回來吧。你放心,這次我媽不會再讓我刪你了。”
“為什麼?”想到阿杰媽媽那張氣憤到扭曲的臉,我心裡還忍不住後怕。
阿杰連忙安撫道,“你懷孕這個事......我媽覺得是我不負責任。反正我上次回去就和她坦白了,她就狠狠把我教訓一頓了。後來還一直問我你怎麼樣了,孩子怎麼樣了。”
我沉默不語,沒有應他。
他自顧自的繼續說著。
“你幾天沒聯絡我,我大概就猜到你肯定去醫院了。今天我說出來找你,她也是一口就答應了,也沒多說什麼。”
我垂下眼簾,“其實阿姨也是為你著想......”
阿杰沒有否認,只是搖了搖頭,“這種對我好的方式,我不敢苟同。但是,其實她人不壞的,只是太獨裁了。只要是她覺得是對的,別人說破嘴皮子她都不相信。”
肚子裡的孩子雖然還沒成型,但到底是一條小生命。
何況還是阿杰媽媽的第一個親孫,免不得她要自責難受,才會對我有了一絲愧疚。
但是說破了天去,她的出發點還是為了自己的兒子。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她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愛孩子,對我,或者說對有精神方面疾病的人,並不是真的厭惡。
我抿唇道,“我沒覺得她是什麼壞人。”
阿杰點點頭,“那我送你回去吧。”
我們一路走的很慢,到了樓下,我指著陽臺說:“二樓陽臺就是,記住了嗎?”
阿杰很認真的點頭。
踏進樓道,我立馬飛奔回去,一口氣衝進了陽臺,氣喘吁吁的往下看。
阿杰還站在原地,抬頭對著陽臺。
黑漆漆的夜裡看不清面容,可我就是能感覺到他笑盈盈的看著我。
我朝他招手,他便立馬誇張的揮舞胳膊。
“沈深秋,等我!”
驀然的,我眼眶一熱。
我的心像是跌進了棉花裡,柔軟得不成樣子。
怕他聽出哽咽聲,我只能沉默著朝他揮手道別。
看著他修長的身影漸行漸遠,我才發覺這一夜的晚風真的很溫柔,怎麼也吹也吹不干我眼眶裡的水霧。
“好啦,別吹風了。”
阿嫵不由分說的把我拖回了房間,按在床上,又蓋好了被子。
“我上網查過了,小月子不能吹風,不能勞累,不能碰水,反正你這一個月什麼都得聽我的。”
我才哽咽著點頭。
“以後,我什麼都聽你的。”
就這樣,我和阿嫵和好了,連阿杰也原諒了我。
沒有下跪道歉,沒有要死要活,生病那幾日的痛苦和絕望彷彿不曾來過一樣。
我甚至不能共情當時生無可戀的自己。
又或者,是我突然發現,那些我以為無法跨越的困難,只要有阿嫵和阿杰在,似乎都可以迎刃而解。
後面幾天,周源和蘇北延也時常來看我,和阿嫵一起陪著我說說笑笑。
直到有一天,沈盛夏打來了電話。
“你男朋友的媽媽來家裡了,你收攤回來一趟吧。”
我做人流的事情沒有告訴家裡,他們也不知道我如今在家坐小月子。
一聽這動靜,嚇得我和阿嫵一激靈。
阿嫵攥著我的手腕:“別怕,我陪你回去,有事一起扛!”
我看著她同樣六神無主的模樣,心頭又是一擊。沉默一瞬後,才點點頭:“阿杰的媽媽激動起來很難對付,到時候你別衝前頭。”
阿嫵擔心我的身體,但自己的事情,總要自己來解決。
何況,想和阿杰在一起的人是我,不能讓阿嫵替我扛下一切。
阿嫵應下,陪著我連忙往家趕。
家裡的門沒有關,我露頭時,就見陳媽媽臉色微沉的坐在沙發上。
媽媽低著頭,佝僂著背,我還以為頭上的白光是燈照的,走了進去,才發現是媽媽頭頂生的幾根白髮。
我怯懦的走向她,幽幽喊了一聲。
“媽......”
她也沒有抬頭,長長的嘆了口氣。
等我走到跟前了,她才突然站起來,揚起手突然就甩了我一耳光。
“阿姨你幹什麼!”
阿嫵尖叫起來。
我捂著火辣辣的臉,偏頭愣在了原地,任由阿嫵緊張的把我摟在懷裡。
瞳孔不停的顫,不停的顫,顫得我心裡一陣陣的發酸。
陳媽媽也三步並作兩步衝到我身邊,小心的檢視我的臉。
“到底是我兒子乾的混賬事,親家有什麼不滿意的,就衝我這個當媽的來,別對小姑娘動手啊!”
媽媽指著我就罵:“我教訓自己女兒,用你一個外人插手?”
陳媽媽頓時沉默了。
這時候,阿嫵的眼淚砸在了我的手背上。
我都沒哭呢,她先哭了。
媽媽深邃的眼睛直勾勾盯著阿嫵,半晌後,才開口質問:“她是不是搞大了肚子,剛做掉的?”
阿嫵哽咽點頭:“是我沒看好她......”
“不是你,是她自己賤。”
媽媽嗤笑一聲,卻眼眶通紅的看向我。
“沈深秋,我一直告訴自己要忍!忍你沒本事,忍生病,忍你膽大妄為,忍你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但是你唯獨不能作踐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