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沒有邊際的黑暗。
或者應該換一個詞語?
畢竟所謂的黑暗只是一種由感官而延伸出來的形容詞,代表了一種顏色,或者一種無光的狀態。
也因此完全無法準確的形容。
或許更應該用另一個詞語。
虛無。
什麼都沒有。
因為死亡本身就是如此的純粹。
再沒有未來。
也沒有過去。
沒有感官。
也沒有……意識。
但餘元寶在此刻認識到了自身的存在,也由此證明了他並沒有真正的死亡。
可以稱之為個體的意識迴歸了這具肉體,緊接著而來的是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像是每個細胞都萎靡不振似的,這具肉體出奇的虛弱。
再然後到來的,是持續而長久的疼痛。
每一寸肌肉骨骼都在無力的哀嚎,由此證明了生命的存續。
疼痛意味著損傷沒有超過界限,這是好事。
痛苦之餘,餘元寶恢復了自身的感知能力。
他感覺身下很柔軟,但也很冰涼。
側面有熱量傳來,這讓他好受了一些。
然後,他終於想起了自己,想起了發生的一切。
他醒了。
餘元寶睜開眼睛,視線還有些模糊。
他好像看見了黑色的天花板,看到了橘黃色的火光。
他掙扎著想要起身,剛剛抬起頭,就感覺一雙手掌扶住了他的脖子。
“放鬆,不要用力,我扶你起來。”
這聲音很溫柔,帶著一些欣喜和疲憊。
餘元寶一時想不起這是誰的聲音了。
隨著那雙手掌的動作,他的脖子微微抬起,枕在了一處柔軟的所在。
慢慢的,他適應了光線,看清了身處的環境。
這裡是一處潮溼的山洞,旁邊有一堆篝火和堆起的乾枯草枝。
他看到一張英氣十足的美麗面容,他正枕在對方的腿上,一隻手掌放在了他的胸口。
她的眉毛輕輕垂下,說不出的溫柔。
這是誰來著?
餘元寶就這麼呆愣著。
而對方也不說話,只是默默的等待。
良久,一股夜風吹了進來,冰冷的空氣讓他心神一震。
“李惜闕。”
像是認出一個新詞語的孩子那樣,餘元寶笑了起來。
“是我。”
李惜闕也笑了,她的臉上,脖子上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有一些才剛剛結痂。
但再多的血汙也隱藏不了那股子鋒利的美。
此刻的溫柔只有餘元寶一人得見。
“你終於醒了,真好。”
李惜闕輕輕撫摸他的臉頰,感受著胡茬粗糙的手感,帶來溫暖的熱量。
“不要多想,休息吧。”
她輕聲說道。
於是餘元寶就真的這樣睡去了。
他太虛弱了。
隱隱約約的,他聽到一句話語,好似夢中的情詩。
“你是個英雄,餘元寶。”
“閃耀如星辰。”
一夜無話。
…………………………………
第二天
“我沒事了,快讓我起來吧!”
餘元寶活動了一下手掌,感覺身上的繃帶真的很礙事。
此時的他身上幾乎纏滿了各種顏色的布條,和個大粽子一樣。
“想什麼呢!”
李惜闕瞪了他一眼。
山東外有陽光照了進來,天色正好。
此時她正在煮乾肉塊作為伙食。
“至少也要再休息半天。”
餘元寶檢查了一下自己的狀態,果然看到了名為【虛弱】的異常狀態。
【虛弱】
【藥物的副作用使你現在非常虛弱。】
【效果:全屬性-3】
【剩餘時間:78小時】
另外還有名為【透支】和【煞氣侵蝕】的狀態。
【透支】
【由於白煞入體,你嚴重透支了自己的生命力,你的生命值大幅度下降了。】
【效果:生命值上限-50%】
【剩餘時間:69小時】
…………
【煞氣侵蝕】
【過量煞氣侵蝕了獄火魔眼,這將使獸之靈暫時無法出現。】
【持續時間:未知】
竟然是針對裝備的異常狀態,餘元寶也是第一次見到。
虛弱加透支,當真是一身的病。
不過看起來嚇人,實際上也就那樣,過個幾天餘元寶就可以滿血復活了,資料化的好處就在於此。
只要沒有致命傷,其他都不重要!
“持續時間未知,看來和煞氣有關了。”
餘元寶想到白煞神的任務,又是一陣頭大。
“走一步看一步吧。”
另外還有一項支線任務處於結算狀態。
【支線任務:逃亡(已完成)】
【任務獎勵:軍隊練度+20%,精英單位一個(待選擇)】
精英單位自然是給了孟觀平。
“逃亡……”
餘元寶面色複雜,他當然注意到了李惜闕身上的傷痕。
大大小小的傷口遍佈她的全身,甚至有一道貫穿傷貼著肺劃過,簡直觸目驚心。
一旁的盔甲則幾乎變成了鐵片,除了還能穿在身上外,完全看不出衣物的樣子來。
說實在的,除了還能動以外,和他也不相上下了。
“我昏迷了多久?”
餘元寶問道。
李惜闕自然注意到了餘元寶的視線。
她僵硬了一下,然後才繼續她的動作。
“算上昨天,你昏迷了三天。”
“咱們已經跑出去幾百裡了。”
整整三天!
餘元寶大驚失色。
“三天?那你……”
李惜闕將肉湯端了過來。
“我還好,就是遇到幾波追擊的敵人。”
她摸了摸自己的脖頸,轉過頭去淡淡的說道:
“沒注意,稍微受了一點傷。”
雖然李惜闕擺出一副“只是一點小事”的樣子,但餘元寶知道絕對不是這樣。
兩人大鬧了安瀾鎮一通,燒了糧倉,打傷了呂牧水,還成功逃之夭夭。
完全可以想象到魏軍的瘋狂。
絕對不是有“一點”追兵,李惜闕也不是受了“一點”小傷。
他們可是狠狠的捅了一回馬蜂窩。
餘元寶無法得知,李惜闕這三天究竟經歷了怎樣堪稱狂風暴雨的追殺。
甚至於她還要照顧自己……
一個昏迷的人可沒那麼容易照顧,更別說餘元寶一身的傷口。
他此時才注意到,身上顏色不一的布條其實是各種衣服撕下來的。
李惜闕恐怕這輩子都沒有照顧過別人。
“你…我…這…”
餘元寶撓了撓頭,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
不等他說什麼,李惜闕已經很自然的和他挨著坐了下來。
“可不要跟我說謝謝。”
她挑了挑眉毛。
餘元寶嘴唇微動,最後苦笑出聲。
“知道了,大小姐…”
“你叫我什麼?”
“惜闕,是惜闕。”
“嗯。”
“不要再問了,我很好,你安心養傷便是。”
“……好吧。”
迎著太陽,兩人靜靜的坐在洞口。
一邊享受著清晨的陽光,一邊喝著難喝的肉湯。
餘元寶終究什麼也沒問。
畢竟太煞風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