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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6章 高天原變映神劫

高天原的神殿之內,死一般的寂靜。

吳恨與迦藍並肩站立在巨大的壁畫面前,彷彿兩尊凝固的雕塑。

空氣中瀰漫著歲月沉澱下的塵埃與神性消散後的悲涼氣息,每一縷光線都顯得格外沉重。

壁畫的色彩雖已斑駁,但其上描繪的驚天之戰依舊撼人心魄。

第一幅畫,是象徵太陽的女神天照大御神與象徵月亮的男神月讀命,於雲端之上對峙。

天照大御神周身金光萬丈,神聖威嚴,

但那雙本該普照萬物的眼眸中,卻透著決絕與深深的悲哀。

而她的兄長,月讀命,俊美的面容被銀色的月華籠罩,

本應清冷的雙眸此刻卻被瘋狂的血色所侵佔,嘴角勾起一抹詭異而殘忍的弧度。

他們的身後,無數神明瑟瑟發抖,天地為之變色。

“原來傳說中,天照與月讀的決裂,竟然是如此慘烈的混戰……”

迦藍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她一直以為那只是神話中的一場爭執,卻沒想到是賭上整個神系存亡的死鬥。

吳恨沒有說話,他那雙深邃的眸子緊緊盯著第二幅畫。

畫面上,金光與銀月瘋狂地碰撞、交融、湮滅,

狂暴的神力撕裂了天穹,高天原的宮殿在餘波中化為齏粉。

就在這毀滅的中心,天照大御神用盡最後的神力,

將手中的三神器——八尺瓊勾玉、八咫鏡、天叢雲劍,

化作一道流光,猛地擲向了畫面的角落。

在那個角落裡,一個手持長矛,身形魁梧的男神,

正仰頭望著這場浩劫,他的臉上充滿了驚愕與痛苦。

他,正是三貴子中的最後一位,海原之神,須佐之男。

“她把神器給了須佐之男……”吳恨的喉結微微滾動,他終於明白了。

這不是一場單純的兄弟鬩牆,而是一場有預謀的犧牲和傳承。

最後一幅壁畫,證實了他的猜想。

金光與銀月徹底熄滅,天照大御神與月讀命的身影在毀滅的中心同歸於盡,化作漫天光點消散。

而得到了三神器的須佐之男,雙目赤紅,周身神力暴漲,

他沒有去追悼逝去的姐兄,反而調轉矛頭,

衝向了那些在戰爭中倖存、卻已然被瘋狂侵蝕的其他神明。

那是一場血腥的屠殺,也是一場無情的淨化。

須佐之男的身影,在屍山血海中顯得無比孤寂,又無比猙獰。

“所以……須佐之男並非毀滅高天原的元兇,”

“他是在執行姐姐最後的命令,清理那些被汙染的神明?”

迦藍恍然大悟,這個發現顛覆了她所有的認知,

“他是最後的守護者,也是唯一的劊子手。”

“是,也不是。”吳恨的目光從壁畫上移開,眉頭卻皺得更深了。

他的大腦在飛速運轉,將所有的線索串聯起來。

壁畫解釋了過往,卻引出了一個更致命的疑問。

“高天原的毀滅,根源在於那輪紅月。紅月升起,神明便會陷入瘋狂。”

“月讀命顯然是第一個被深度汙染的,天照為了阻止瘋狂蔓延,選擇了與他同歸於盡,”

“並將淨化的使命交給了當時可能還未被完全侵蝕的須佐之男。”

吳恨的聲音低沉而冷靜,每一個字都像是一塊沉重的石頭,

“但問題是,既然紅月的影響一直存在,須佐之男憑什麼能在那場大清洗之後,”

“獨自一人在這片廢墟上保持理智直到現在?”

“他也是神,他憑什麼能抵抗紅月的侵蝕?”

這個問題,像一根尖刺,扎進了兩人剛剛明朗起來的思緒中。

是啊,為什麼?

難道三神器有抵抗汙染的功效?

可如果真是這樣,天照為什麼不自己使用?

吳恨的眼神閃爍著思索的光芒,一種不祥的預感在他心底悄然升起。

他覺得,自己似乎忽略了某個最關鍵的環節。

“他或許……”

吳恨剛要說出自己的猜測,話音卻戛然而止!

轟隆隆——!

整個神殿,不,是整片高天原的大地,都在這一刻劇烈地顫抖起來!

頭頂的穹頂碎石簌簌落下,古老的樑柱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彷彿隨時都會崩塌。

緊接著,一聲飽含著無盡痛苦、瘋狂與暴虐的怒吼,從遠方的天際傳來!

“吼——!!!”

那吼聲彷彿來自地獄最深處的魔神,帶著撕裂靈魂的力量,穿透了神殿厚重的牆壁,狠狠地撞擊在吳恨和迦藍的耳膜上。

迦藍臉色瞬間煞白,身體一軟,險些跪倒在地。

這股神威,比他們之前遭遇過的任何敵人都要恐怖,那是一種源自生命本能的戰慄!

吳恨的心臟猛地一縮,瞳孔收縮成最危險的針尖狀。

他剛才還在懷疑須佐之男是如何保持理智的,現在看來,答案已經不言而喻了。

他根本沒有保持理智!

或者說,他的理智,已經在此刻……徹底崩塌!

“是須佐之男!快走!”

吳恨的反應快到了極致,他根本來不及多做解釋,

一把抓住迦藍冰涼的手腕,轉身就向著神殿外衝去。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求生本能。

那個吼聲中的瘋狂與毀滅意味,讓他毫不懷疑,

一旦被對方撞見,他們連一秒鐘都撐不住就會被撕成碎片!

兩人用盡全力在搖晃的宮殿長廊中狂奔,身後的建築正在成片成片地倒塌,

恐怖的怒吼聲如同催命的鼓點,一聲比一聲更近,彷彿那頭遠古的兇獸正在高速逼近。

終於,他們連滾帶爬地衝出了神殿的大門,刺眼的血色月光重新籠罩了他們。

“去我們下馬車的地方!”吳恨大喊著,拉著迦藍朝著來時的方向亡命飛奔。

那裡是他們唯一的退路。

然而,就在他們即將衝到那片空地時,

一股與周圍緊張、毀滅的氛圍格格不入的味道,卻突兀地鑽進了他們的鼻腔。

那是一股……濃郁得讓人直咽口水的肉香味。

孜然、辣椒、油脂和肉類在高溫下完美結合的香氣,

霸道地驅散了空氣中的血腥與塵土味,頑強地刺激著兩人的味蕾。

吳恨和迦藍的腳步同時一頓,兩人臉上都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他們循著香味,愕然地看向前方。

只見在他們那輛古樸的馬車旁,不知何時升起了一堆篝火。

篝火上架著一個簡陋的燒烤架,一個熟悉的身影正蹲在火堆前,

一手拿著幾串滋滋冒油的羊肉串,另一隻手拿著一把扇子,

正有模有樣地扇著風,嘴裡還唸唸有詞地撒著調料。

那人穿著一身潔白的魔法師長袍,外面卻繫著一條不知道從哪弄來的、畫風極其違和的碎花圍裙。

不是梅林又是誰?

這位傳說中的大魔法師,此刻正全神貫注地盯著自己手中的烤串,

對身後天崩地裂般的動靜充耳不聞,彷彿一個在夜市裡潛心鑽研廚藝的燒烤攤主。

吳恨和迦藍徹底愣在了原地,大腦因為眼前這超現實的一幕而暫時宕機。

他們剛剛從生死邊緣逃出來,心臟還在狂跳,

結果……迎接他們的卻是這樣一幅人間煙火的景象?

“梅林?”吳恨試探性地喊了一聲,聲音都有些發飄,

“你……你在幹什麼?”梅林那張古井無波的臉上,

居然露出了一絲溫和的笑意,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塵,

彷彿剛才只是隨手解決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好了,威脅解除了,”

他輕描淡寫地說道,隨即話鋒一轉,語氣變得輕快起來,

“兩位,還有這位美麗的小姐,長途跋涉想必都餓了。”

“稍等片刻,我為各位準備晚餐。”

吳恨和林七夜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懵圈。

這什麼情況?

畫風轉變得也太快了吧?

剛才還是生死一線的神明之戰,下一秒就要開始野外露營了?

吳恨心裡瘋狂吐槽,這位傳說中的大法師,腦回路是不是有點異於常人?

他感覺自己的思維已經快跟不上了。

然而,梅林接下來的話,更是讓吳 - 恨 - 整 - 個 - 人 - 都 - 麻 - 了。

只聽他慢悠悠地補充道:“我年輕時曾在大夏遊歷過一段時間,對那裡的美食頗有研究。”

“今晚,就讓你們嚐嚐我親手做的烤羊肉串,”

“保證外焦裡嫩,撒上孜然和辣椒麵,那滋味……嘖嘖。”

“……”

吳恨張了張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烤……羊肉串?

還是從這位活了不知多少歲月、渾身散發著神秘氣息的西方大法師嘴裡說出來的?

這畫面感也太強了!

強到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精神壓力過大,出現了幻聽。

他身旁的林七夜,一向沉穩的面龐也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顯然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美食宣言”給震得不輕。

這感覺,就像你正在看一部史詩級的魔幻大片,

主角剛用禁咒滅了一個軍團,然後鏡頭一轉,

他掏出個大勺開始顛勺炒飯,嘴裡還喊著“老鐵們點個關注雙擊666”……

違和!太違和了!

就在吳恨和林七夜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時,

一陣若有若無、充滿了瘋狂與暴虐的嘶吼聲,順著風從極遠的地方飄了過來。

那聲音彷彿能穿透人的耳膜,直擊靈魂深處,充滿了不甘、怨毒與毀滅一切的瘋狂。

吳恨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他那穿越者鍛煉出的敏銳直覺告訴他,這聲音的主人,絕對是個極度危險的存在。

“你聽到了嗎?”他立刻轉向梅林,神情凝重地問道。

“聽到了。”

梅林頭也不回,正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了一堆鐵籤子和處理好的羊肉塊,

手法嫻熟地將肉塊串起,彷彿那毀天滅地的嘶吼只是晚餐前的開胃小菜,

“是須佐之男。看來,他快要徹底瘋了。”

他的語氣平淡得就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但話裡的內容卻讓吳恨心頭一緊。

須佐之男!高天原三貴子之一,那個傳說中的破壞神!

吳恨的心沉了下去。

他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他們雖然暫時擺脫了危機,但更大的浩劫正在醞釀。

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梅林,一個念頭不可遏制地冒了出來。

“你……該不會是想丟下我們,自己去把他解決掉吧?”吳恨試探著問。

這個問題很關鍵。

梅林深不可測,如果他要去單挑須佐之男,吳恨毫不懷疑他有這個能力。

但那樣一來,他們三個就成了累贅,被拋棄在這裡幾乎是必然的。

在這危機四伏的異國神域,失去梅林這個最大的依仗,下場可想而知。

“不,不。”

梅林搖了搖頭,拿起一串羊肉串,

放在不知何時升起的篝火上翻烤著,姿態悠閒得像個正在度假的遊客,

“戰鬥並非我所擅長。相比於阻止一場註定會發生的毀滅,我更感興趣的是,這一切背後的‘真相’。”

他頓了頓,蔚藍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洞悉一切的睿智光芒。

“放心,這場浩劫,會有人去阻止的。”

這句話像一顆重磅炸彈,在吳恨和林七夜心中炸響。

還有人?

在這片幾乎被神明遺棄的土地上,除了他們和梅林,還有誰能阻止一個即將徹底暴走的破壞神?

“是誰?”吳恨幾乎是脫口而出,這個問題太重要了,它關係到所有人的生死存亡。

然而,梅林只是神秘地笑了笑,將烤得滋滋冒油的羊肉串翻了個面,

撒上一撮晶瑩的鹽粒,任憑那誘人的香氣在空氣中瀰漫開來。

“天機,不可洩露。”

又是這套神神叨叨的嗑!

吳恨感覺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滿心的急切和擔憂,

全被對方這副雲淡風輕的態度給堵了回去。

他知道,再問下去也不會有結果。

這個老傢伙,嘴巴比保險櫃還嚴。

一股深深的無力感湧上心頭。

他接過梅林遞來的第一串烤好的羊肉串,帶著滿腔的疑惑與失落,狠狠地咬了一口。

別說,味道還真不錯。

香料的味道恰到好處,羊肉的鮮嫩多汁在口中爆開,瞬間驅散了些許心中的陰霾。

旁邊的迦藍早就等不及了,接過自己的那一份,小口小口地吃著,眼睛幸福地眯成了月牙。

她吃得很快,轉眼間一串就見了底,然後眼巴巴地望著吳恨手裡的那一把,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吳恨察覺到她的目光,挑了挑眉。

迦藍立刻像受驚的小兔子,飛快地收回視線,擦了擦嘴角,小聲地辯解道:“我……我吃飽了。”

那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模樣,讓吳恨看得有些好笑。

這時,梅林看了看手裡剩下的一大把羊肉串,

似乎有些發愁:“看來我準備得太多了,這些吃不完,扔了又可惜……”

他話還沒說完,一道嬌小的身影“嗖”地一下就躥了過去。

迦藍一把護住那堆肉串,仰著小臉,

眼神無比真誠地看著梅林:“別……別扔!”

“我覺得……我還能再多吃一點點,不能浪費糧食!”

看著她那副“為天下蒼生守護糧食”的莊嚴表情,吳恨和林七夜都忍不住笑出了聲。

這姑娘,對“吃”的執念還真不是一般的深。

笑聲暫時沖淡了凝重的氣氛,但吳恨心中的那個疑問卻始終揮之不去。

到底是誰?

到底是誰能阻止須佐之男?

他腦海中閃過無數個名字,又被一一否決。

直到最後,一個熟悉的身影,一個他許久未見的名字,毫無徵兆地跳了出來。

會是他嗎?

周平……難道,他要回來了?

吳恨啃著羊肉串,目光投向遠方那片被陰雲籠罩的天空,

心中充滿了迷茫與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