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浪目光沉靜,如同兩潭深水,聽到父親的呼喊聲,他在湧出的人流中耐心地逡巡、打撈。
終於,看到父親那熟悉的身影在連連向自己招手。
“爸!”沈浪往前緊走幾步,聲音不大,卻輕易穿透了周圍的嘈雜。
沈建國快步分開身前的人流,幾乎是衝到沈浪面前,佈滿厚繭、指關節粗大的雙手,帶著一種難以抑制的激動和力量,重重拍在沈浪的肩膀上。
“兒子,你怎麼來了?”未等沈浪回答,沈建國看著沈浪手中拎著的物資和印著紅星軋鋼廠的工服說道:“你這是分到我們廠子了?什麼崗位?”
“爸,是分到了軋鋼廠,保衛科科長。”沈浪目光如炬,笑呵呵盯著沈建國的眼睛回答道。
沈建國聞聲猛地抬頭,那張被歲月和重體力勞動刻下深深印記的臉上,先是掠過一絲不敢置信的茫然。
隨即,那雙被煤灰薰染得有些渾濁的眼睛驟然亮了起來,如同撥開烏雲的星辰。
“好小子!咱家除了你媽這是又出了一名幹部了。”沈建國喉嚨滾動,聲音帶著點沙啞的震顫,像是老舊風箱被猛地鼓動。
“真有你的。我兒子就是優秀。”沈建國又是激動的拍了拍沈浪的肩膀,他手掌下那毛料的厚實質感,還有兒子肩胛骨上傳來的、屬於年輕人的堅實力量,都像滾燙的烙鐵,熨帖著他那顆懸了許久的心。
沈浪沉穩地點頭,嘴角噙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混合著成就感的弧度,“手續都跑完了,週一正式報到。現在就差回街道辦手續了。”
說完,慢慢靠近沈建國小聲說道:“還分了一套小院,就是咱家斜對面的那個94號院。”
沈建國有些震驚,連忙向四周看了一圈,連忙低聲說道:“先回家,這件事回家再說。”
說完就拉著沈浪快步離開了。
陰影裡,傳達室屋簷的磚柱下,易中海佝僂的身影如同滲入牆壁的墨跡。
他緊貼著冰冷的磚面,貪婪的目光死死盯在沈浪和沈建國的身上。嫉妒的毒火在他渾濁的老眼裡翻騰灼燒。
然而,那扭曲的臉上,除了嫉妒,更迅速凝聚起一種精於算計的陰冷。
他嘴角甚至牽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彷彿看到獵物踏入陷阱的笑意。
“保衛科長……好位置……好機會……”他喉嚨裡發出含混的低語,眼中閃爍著偽善者特有的、準備攫取利益前的興奮光芒。
四合院前門門口,三大爺閻阜貴像平常一樣一如既往的拿著一把破掃把在清掃門前的灰塵。
他看似在清掃門口,但是那雙小眼睛正滴溜溜的到處亂瞄。
看見沈建國父子兩人拎著一堆東西回來趕忙上前搭話:“呦,爺倆兒怎麼一起回來啦。”
說完就掃了一眼沈浪手中的東西,當看見紅星軋鋼廠字樣的幹部服後,先是一驚,沉默了一秒,隨即雙眼之中充滿算計,“浪子這是分配到軋鋼廠了,還是個幹部呢?”
沈建國和沈浪對視了一眼,知道瞞不住,這以後出來進去的,何況大院中的人大部分也都在軋鋼廠工作,索性就沒有隱瞞,痛快的說道:“是啊,三大爺,分到了軋鋼廠保衛科當科長。”
閻阜貴聽到是保衛處,又是一陣震驚。這保衛處的權力可是太大了,不僅管著工廠的保衛工作,這家屬院的糾紛也是保衛處負責的。
“呦,浪子可真是出息了,這年紀輕輕就當上了科長。這工資不得有八九十塊啊。”轉頭又向沈建國說道:“建國,你家這生活在大院裡那是頭一份了,別家可誰都比不了。”
沈建國和沈浪沒搭理閻阜貴這茬,連忙笑笑打算要走。
閻阜貴見狀上前一步說道:“建國,這浪子當了幹部可是大事,你不得擺兩桌讓大夥沾沾喜氣樂呵樂呵啊。”
未等沈建國回話,沈浪上前插嘴道:“三大爺,這年月家家戶戶都沒啥口糧,現在國家倡導勤儉節約,可不能違反國家政策啊。再說了,我家這擺兩桌,三大爺不得隨禮嗎?一塊兩塊的,以三大爺您那身份,您能拿的出手啊?不得隨個十塊八塊的。”
閻阜貴聽見沈浪這麼一說,心裡罵罵咧咧的,暗罵沈浪不為人子。他這一個月二十七塊五,養活一大家子人,讓他從身上出錢,比割他肉都疼。
“嗨,既然國家政策不允許,那就不辦了......不辦了。”閻阜貴訕訕的點了點頭,假笑的說道。
“三大爺您還有事嗎?沒事那我們爺倆兒可就回家了啊。”沈浪面帶笑容的向閻阜貴說道。
“沒事了,沒事了,天冷了,我再掃掃地收拾一下也回家了,你們爺倆趕緊回吧。”說完假裝拿起手上的掃把繼續掃了起來。
不消片刻,閻阜貴看見易中海拎著飯盒回來了。
走到易中海面前羨慕的說道:“老易,我剛才可碰見沈建國和沈浪這父子倆了,你猜怎麼著,沈浪這小子分配到軋鋼廠保衛處當科長了,沒想到當年的混小子還能這麼有出息。”
易中海皺了皺眉頭,表情有點不耐煩,三大爺閻阜貴卻還是自顧自的說道:“這以前那混不吝的樣子就不好管,現在這當上幹部了,那更管不了了。”
“老閻,這院裡有個幹部在廠子裡面是好事,有個大事小情的還能照顧照顧咱,你說是不是?”易中海虛偽的回覆了一句。
易中海心裡還是有些五味雜陳的。
他是這大院裡街道選的聯絡員,這幾年憑藉著自己一手尊老愛幼,互幫互助的理念,大家還是很認可他的。
院裡有什麼事情基本都是他的一言堂,他說怎麼解決就怎麼解決。
現在這沈家三個工人,其中有兩個還是幹部身份,讓自己的地位有一些動搖,這是絕不允許出現的。
他思考了一番說道:“咱大院有這個好事應該讓全院都知道知道,晚上吃完飯通知大夥開全員大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