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的話一出,眾人紛紛看著李科和王傳盛。
李科看了外面一眼,這才壓低聲音說道,“昨晚散學後,我們被叫去繩愆廳,統計違規人數。
聽內舍的人說,這幾天可能會嚴抓那些遲到、課業不合格的。”
整頓紀律作風?
這種操作沈淮熟悉,他好奇的是,三舍一起抓還是單獨抓外舍。
“齋長,就抓我們外舍嗎?”有人問,“還是三舍一起抓?”
“自然是一視同仁,但……我們外舍,違紀之人最多 ,所以我們外舍抓得更嚴。”李科又看向外面,焦急道,“蕭策怎麼還沒來?”
王傳盛也緊張道,“應該快了吧。”
蕭策比較雞賊。
每個月最多遲到三次,很會卡bug。
今日他剛下馬車,就看到監承冷臉站在門口,一個激靈,立即拔腿衝進去。
到了外舍入口,又看見典薄和學正,立即察覺到不妙。
“來了!”
王傳盛看見蕭策狂奔而來,激動的喊了一句。
李科開始點卯。
最後一本正經的說道,“相信大家也看到了監承的態度,繩愆廳開始嚴抓紀律。
希望大家明日提早到,莫要被監承抓個現行。”
蕭策哀嚎道,“前兩個月不是才抓麼?怎麼這個又抓啊?”
王傳盛,“我們外舍各齋遲到、課業不合格的情況越來越嚴重,連祭酒都看不下去了,這才有今天這一出。”
蕭策雙手托腮,生無可戀。
沈淮好笑道,“要不我明早拐道去你家喊你?”
蕭策自閉道:“別說話,我想靜靜。”
沈淮沒忍住,憋笑坐好。
這時,博士來了。
第一節課上的是《詩經》中的‘周訟’,這部分的難點在於,它既是詩,也是禮;是文學,亦是歷史。
需要從祭祀儀式,政治意圖,文學形式三種維度切入,去理解周代文明的價值,其中就有‘敬天法祖’的思想,而非語言層面的理解。
這位博士的講課方式,跟講《尚書》的博士有異曲同工之妙。
裡面有詩的浪漫,亦有歷史思想的厚度,以及知識的延展,沈淮聽得津津有味。
一個時辰的課程,‘嗖’的就過去了。
第二節課是《大夏律典》,律法條文結合案件,內容跌宕起伏。
與其說是上課,倒不如說是聽故事。
其中提到的案例,都是非常典型的。
大理寺也被多次提名。
然而,上課有多爽,佈置的課業就有多想哭。
因為兩位博士都佈置了課業。
而且還挺難的。
“蕭兄,後面的律題你會寫嗎?”下了課,蕭策踢踢沈淮的凳子,“你寫完了,知會我一聲。”
沈淮轉身看他,“我們東一齋誰的學問最好?”
蕭策環視了一圈,然後指人道,“他,他,他,還有他。”
被指四人:“……”
你禮貌嗎?
但他們什麼都沒說。
沈淮“……”
你要是不姓蕭,估計不知被套多少麻袋了吧。
這下,沈淮也看出來了。
蕭策不合群。
嗯,有可能是他瞧不上人家。
沈淮起身作揖,“沈某初入國子監,學識淺薄,課業諸事疑惑頗多,還請諸位不吝賜教。”
“沈兄謙虛了,學海無涯,不如一起探討,一起進步。”說話的是章秋池,他爹是光祿寺少卿,五品。
何曹亮笑道,“沈兄剛來可能不知道,秋兄已經連續兩次評優,若這個月再評優,他便要拋棄我們去內舍了。”
沈淮‘驚’道,“不是吧,咱倆才剛剛認識,就要分離了?”
章秋池低笑出聲,“沈兄大可追至內舍。”
其他人笑了。
覺得沈淮也沒大家說的那樣‘拽’。
“肚子唱空城計了,章兄,何兄,我們一道去膳堂?”沈淮發出邀請,“祭了五臟廟,再回來寫課業。”
章秋池,“我也餓了,那便一道吧。”
何曹亮見章秋池答應,也走了上來。
其他人呢,看了眼旁邊的蕭策後,都婉拒了。
蕭策‘嗤’了一聲,正要走人時,聽到沈淮道,“蕭兄,你想吃什麼,我來點菜。”
“你看著辦法吧,不懂點什麼就點最貴的。”
“行,到了膳堂,你先到一號桌等我們就行。”
到了膳堂,蕭策直奔一號桌。
沈淮、章秋池、何曹亮三人,去了人最少的視窗。
因為這裡菜,是整個膳堂最貴的。
沈淮點了兩個雞腿、兩份羊排、一份青菜和兩份露飲。
章秋池點了一份魚,何曹亮則點了份雞肉。
三人各付各的。
來到一號桌,沈淮率先將露飲給蕭策,“聽說膳堂可以開小灶,你開過嗎?”
蕭策賊兮一笑,“你手裡有好東西?”
“你直說能不能開就行,不用笑著 這麼滲人。”沈淮吃了塊羊排,“我現在是窮酸讀書人,得精打細算過日子。”
這頓飯就吃去將近二兩銀子。
加上其他開銷,從家裡帶來的那點錢,很快就撐不住。
“你……窮酸讀書人?”蕭策捧腹笑了起來,“沈淮,你他孃的別睜著眼睛說瞎話行不?”
章秋池、何曹亮點頭贊同蕭策的話。
沈淮眨眨眼,“這年頭,說實話都沒人信了?”
“你不是剛得了五千兩麼?”蕭策翻了個白眼,“五千兩是不多,但也夠你在國子監好吃好喝了。”
何曹亮接著道,“我每個月才得領十五兩的例錢,跟沈兄比起來,我才是那個窮酸讀書人。”
章秋池,“那我比何兄好些,每個月領二十兩,亦在窮酸讀書人的行列中。”
“照你們這麼說,小爺我也是窮酸讀書人,每月靠著那點例錢過得緊巴巴的,倒是蕭兄……”
蕭策笑的有些壞,“蕭兄,休沐那天,你可得請我們去一品樓喝神仙醉。”
一品樓是京城最有名的酒樓。
裡面的神仙醉比琥珀光還有名。
沈淮大方點頭,“沒問題。”
飯後,蕭策回了天字七號房。
沈淮則是跟章秋池和何曹亮回教室,繼續討論博士留下的兩道課業。
三人的思路都不太一樣。
討論之後,各得啟發。
誰知剛寫完課業,李科就過來了,“大家都聽好了,從明日起,外舍全部留堂至戌時正刻(八點)方能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