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往下走吧。”他垂眸，帶著冰罩往前走，竟然不再用他那進化過的超視力去觀察周圍了。

手上持續亮著雷光的王星衍一直走在趙曜側前方，他的背影看上去如同猛獸踏入陌生領地，無形的“氣場”已悄然擴散。

“噼啪！”

彷彿從他意識深處炸開一絲微弱的電弧！

這強橫的存在感，讓跟在後面的趙曜感到一陣沒由來的安心。

彷彿只要那道挺拔的身影擋在前面，再深沉的黑暗與未知的威脅都不足為懼。

甚至，一絲難以言喻的、如同羽毛輕搔心尖般的盪漾感，悄然掠過她的心湖，泛起細微的漣漪。

“咳咳。” 這陌生的、不合時宜的感覺讓她瞬間回神，一股強烈的慚愧猛地湧了上來，臉頰也跟著微微發燙。

“趙曜你個大頭鬼啊！在幹嘛！” 她在心裡狠狠地呵斥自己，像要把那點旖旎念頭踩滅。

她立刻臊眉耷眼地低下頭，彷彿做錯了事的孩子，不敢再看前方那個背影，只盯著自己沾滿菌絲粘液的鞋尖，悶頭跟著往前走，試圖用專注走路來掩飾內心的兵荒馬亂。

然而這些神態被身旁的柴春枝納入眼底。

後者不禁輕笑，她很想問趙曜為什麼前一秒還痴痴地望著王星衍的背影，後一秒又慚愧地低下頭。

她在慚愧什麼？

柴春枝的唇角忍不住彎起一個瞭然又帶著點探究興味的弧度。

曜曜一直大大咧咧的，對別人喜歡她也毫無回應，很多人對她暗示或表白，她的反應都很奇怪。

她知道，在這個問題上，趙曜的反應大機率又會讓她和蕾蕾、錦玉她們在私下的“閨密研討會”上，多一個百思不得其解的新案例。

趙曜，是出了名的“情感黑洞”。

一旦涉及到那種朦朧的、指向更親密關係的“喜歡”或“表白”，她就彷彿瞬間啟動了某種奇異的防禦機制，或者說，接收器徹底失靈了。

無論是學院裡那些鼓起勇氣遞情書的男生，還是訓練場上藉著切磋表達好感的同伴，甚至是一些比較直白的暗示……

趙曜的反應都出奇地一致，且令人費解：

她既不明確拒絕，給對方一個痛快或死心；

也從不欣然接受，流露出半分羞澀或喜悅；

甚至，大多數時候，她連最基本的回應都沒有！

就好像那些飽含著忐忑與期待的話語，那些熾熱的眼神，在她面前說出、投遞的瞬間，就真的被投入了一個無形的、深不見底的“黑洞”之中，連一絲漣漪、一點回音都聽不到。

那些表白者的情感，真真切切像被撒入了風中，你甚至完全無法判斷——她到底聽進去了沒有？

是覺得尷尬所以裝傻？

是完全沒開竅所以茫然？

還是……她其實明白，但選擇了這種徹底“無視”的方式來處理？

“為什麼啊？” 這個問題，在柴春枝、張蕾蕾和陳錦玉的夜談會八卦時間裡，已經被翻來覆去討論了無數次。

趙曜為什麼會這樣？

這幾乎成了圍繞在她身邊的一個小小的、卻始終無法破解的謎題。

雖然她是單親家庭的孩子，但她的一切都和平常人無異，上學、吃飯、睡覺，成績好，開心時大笑，不開心時難過。

既然她那麼正常，又為什麼會如此不正常？

柴春枝心中那份探究欲之外，更湧起一股深切的疼惜和理解。

在大家先後跨欄般越過檢票機之後——一個月的攀巖等訓練，在場所有人包括她體力最差的柴春枝也能輕鬆跳過去，她刻意拉著趙曜向她指出腳下溼滑的菌毯：“小心點，這邊菌絲特別厚。”

“暫時這一層沒有更多能動彈的傢伙了，站臺也安全，只是…… ”夏昭韞皺眉，“一直找不到真菌母體的位置，你們呢？”

其他人都分別搖頭。

“按理說，現在我們五人都能探出神識了，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探到真菌母體……”夏昭韞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這不是一個好訊息。”

趙曜撥出一口氣，神識持續地放出，從一開始的生澀到越來越熟練到能持續保持。

“既來之，則安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說道，“紀戎最後座標：沿軌道向南嶺公園方向500米，裝置硐室df-07。”

“看來我們要進隧道了。”柴春枝看著一點點映入眼簾的全高遮蔽門，吞了口水。

一步一步走下樓梯，所有人神經高度緊繃。

寬闊的下行扶手梯如同凝固的菌絲瀑布，斜插向下方的黑暗；一部垂直電梯的門扭曲變形，縫隙裡滲出熒綠粘液；旁邊則是相對狹窄、但看起來結構尚算完整的樓梯通道。

前方豁然開朗，是站臺層的核心區域。

巨大的立柱支撐著拱頂，同樣被菌絲纏繞成臃腫的巨柱。

空曠的大廳中央，曾經指引方向的電子螢幕漆黑一片，覆蓋著厚厚的菌膜。

兩側的全高遮蔽門大部分完好，但玻璃外並非軌道，而是被厚厚一層蠕動、搏動的菌壁徹底封死！

菌壁上同樣鼓起無數孢子囊，如同無數只窺視的眼睛。

站臺地面堆積著更多的雜物和菌絲“積雪”，幾具被菌絲半包裹的屍體蜷縮在角落。

神識交織，勾勒死域。

五人逐漸熟練釋放的神識，如同黑暗中悄然張開的五張無形之網，在短暫的混亂與適應後，開始本能地協同、交織，將這片被菌絲徹底吞噬的區域，一點點描繪在他們的“腦海”之中。

無論是安檢區，還是此時的站臺區，除了趙曜拽出的那具殘廢喪屍，竟然再沒有一個能動的真菌怪物！

這份異常的“乾淨”與入口處的激烈遭遇戰形成鮮明對比，非但沒有帶來安全感，反而像暴風雨前的寧靜，令人心悸。

王星衍修長指節間跳躍的雷光，逸散的灼熱電離氣息讓靠近的菌絲微微焦卷，如同一個不斷向外擴張的斥力場。

孢子霧也在無形力場外緣蒸騰消散，如同冰雪遇陽，在眾人周圍撐開一片帶著臭氧氣息的“潔淨”領域。

趙曜的神識最多隻能探測樓上樓下，而站臺下面的土層則難以穿透，可以說下面的土層是感知的“盲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