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
《大吳會典?兵部志》載:“兵部,位列六部,總掌天下武衛官軍之政令法度。凡武官自五軍都督府至衛所千百戶之選授遷轉、考課黜陟,軍士自招募、訓練、校閱至屯戍、調發之規制,皆其執掌。
若夫鎮戍,則定邊鎮衛所佈防之制,核軍實、稽營伍,使內地衛所守城池、護倉儲,邊鎮官軍御要塞、備不虞;邊防則掌關隘烽燧之備,詳繪輿圖、明察敵情,凡長城九邊、南疆土司界之戍守方略,皆需歲定而季核;征討則總籌兵馬排程之宜,遇邊警寇擾、藩鎮告急,需即時會五軍都督府、戶部、工部議戰守之策:或遣援兵、或調京營,或增糧械、或定賞罰,條分縷析,匯成章奏,奏請天子裁決調兵。
蓋兵者國之大事,兵部居中排程,上承天子之命,下統中外之軍,其責在安疆宇、固社稷,非精於軍政、明於攻守者不能任也。”德佑二十九年九月十三,紫宸殿的銅鶴香爐添了新香,卻壓不住空氣中的火藥味。昨夜三更,兵部值房燈火未熄,尚書李肅與侍郎周倫、忻城伯趙武密議至天明,案上北疆輿圖的 “大同急援”“欽州需兵” 字樣,紅筆圈注墨跡未乾。通政司新遞邊報更急 —— 大同總兵周毅奏 “北元遊騎抵長城下”,廣西副總兵林策報 “南越戰船增泊欽州港”,主戰聲浪,比昨日更烈。
南蕩東陂水漸多,陌頭車馬斷經過。
鍾山未放朝雲散,奈此黃梅細雨何。
辰時三響的餘音剛在紫宸殿的藻井間散盡,兵部尚書李肅已捧著一卷碩大的桑皮紙輿圖大步出列。他身著緋色織金麒麟官袍,袍角在晨光中帶起細碎的風影,急步間腰間的金魚袋隨動作輕晃,碰撞出細微的聲響。案前侍立的內侍連忙上前搭手,李肅卻已俯身,將輿圖在殿中鋪展的紫檀木案上穩穩鋪開 —— 這卷輿圖用三層桑皮紙裱糊,邊角因連日翻閱泛著淺黃,邊緣處還留著幾處細微的摺痕,顯然是昨夜在值房反覆推演過的痕跡。
“陛下請看!” 李肅抬手時,袖管滑落,露出腕間因常年握筆而生的厚繭,他指尖重重叩在大同至宣府的長城防線上,指節因用力微微發白,聲如洪鐘撞在殿中樑柱上,“北疆有居庸險扼燕山、紫荊雄鎮太行、倒馬鎖控冀晉,此三關為內險,如京師之門戶;大同鎮控漠南咽喉、宣府鎮扼胡騎南下之路、延綏鎮阻河套寇擾,此三鎮為外防,若屏障之護肩。九關烽燧三百六十處,以狼煙、烽火為號,一晝夜間軍情可傳千里至京師,此乃先神武皇帝定九邊制時親諭的‘內外相維’之法!”
他俯身細看輿圖,硃砂標註的長城九關用重墨勾勒,關隘處還貼著小箋,寫著 “居庸關兵三千”“大同鎮馬五千” 的字樣;南疆土司地界則用靛青勾勒,龍州、憑祥等地標旁畫著小小的盾牌,標註 “土司兵可協防”。李肅抬手拂過輿圖上北元、南越的地界,語氣陡然激昂:“今北元孛羅帖木兒新汗初立,諸部雖暫附,然其叔太師也先虎視眈眈,部落間嫌隙未消;南越陳日煃剛平其弟之亂,國中兵力虛耗,輔國將軍陳日熞雖掌兵權,卻根基未穩。二寇此時擾邊,不過是試探虛實,若遷延不擊,待其勾結穩固,再想除患,需費十倍之力!”
他直起身,目光掃過殿中文武,見武將列中幾位勳貴已然頷首,聲音愈發洪亮:“臣請調京營十萬出征:神樞營五萬騎皆配河西健馬,甲冑用雲紋鐵甲,可疾馳漠南,直搗北元囤積糧草的哈剌和林河谷;神機營五萬兵攜佛郎機炮百門、鳥銃三千杆,鎮駐南疆,協龍州、儂氏土司兵夾擊欽州港,必能一舉擊潰南越水師!此二營皆為天子親軍,訓練有素,此時出兵,如利刃斬亂麻,必能一鼓盪平邊患,揚我大吳天威!”
話音未落,他袖口帶起的風掃過案邊的銅爵,爵中殘酒微微晃動,映著晨光裡他鬢角的白髮 —— 這位年過五旬的兵部尚書,此刻眼中卻燃著熾熱的光,彷彿已看見大軍出征、凱旋班師的景象。
兵部侍郎周倫幾乎是踩著李肅的話音出列,袍袖急揮間帶起一陣風,正掃過案邊的青銅燭臺。燭火猛地一顫,幾縷燭芯爆出細碎的火星,濺在紫檀木案上,留下幾點淺褐的痕跡。“李尚書所言極是!” 周倫躬身時,腰間銀帶的扣環與案沿輕撞,發出 “叮” 的脆響,語氣裡滿是急切的附和,“京營乃天子親軍,自神武皇帝建制以來,遴選皆取精壯,月有騎射之練,季有校場之閱,實乃我大吳銳士之根本!”
他抬眼時,目光特意在武將列中神樞營總兵張巒身上頓了頓 —— 二人同是河間府人氏,當年張巒能從參將擢升總兵,周倫在兵部力薦的摺子就遞了三道。“神樞營總兵張巒大人,是開國輔政大臣張輔之後,家傳弓馬絕技,去年秋操時,曾於百步外一箭射落高飛的雁翎,騎術更是軍中無雙;神機營副將劉釗,早年隨元興帝徵安南,多邦城一役中,親率火器營破敵柵三重,親手操炮轟塌敵樓兩座,南征舊部至今仍傳其‘火炮劉’之名。遣此二人領兵,恰如猛虎添翼,何愁邊寇不平?”
這話裡的偏袒幾乎不加掩飾,殿中老臣多看得明白,卻礙於周倫與張巒的勢力,只作未見。張巒站在武將列中,聽得同鄉如此吹捧,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下意識挺了挺腰板,眼角的細紋裡都透著得色,連帶著身旁幾位神樞營出身的將領也紛紛頷首,低聲附和起來。
翊麾將軍、忻城伯趙武緊接著上前一步,身披的明光鐵甲與石板地面相撞,發出 “哐當” 一聲重響,震得案上的燭火又是一陣搖晃。他年過四十,滿臉風霜,頷下短鬚根根如刺,此刻雙目圓睜,聲如洪鐘:“臣願為先鋒!”
“北元騎兵雖慣於奔襲,然其甲冑多是皮氈所制,怎敵我京營的雲紋鐵甲?南越水師雖擅水戰,其戰船不過木槳風帆,怎擋神機營的佛郎機炮?” 趙武攥緊拳頭,指節因用力泛白,重重捶在自己心口的護心鏡上,鏡面發出沉悶的嗡鳴,“臣請陛下下旨,三日內點兵驗甲,五日即刻啟程!臣願立軍令狀:北疆若一月內不能驅敵出長城,南疆若一月內不能解欽州之圍,臣甘受軍法,提頭來見!”
他話音未落,武將列中立刻響起一片轟然附和。成山侯王通往前半步,腰間玉帶因動作歪斜了半寸也顧不上扶,高聲應道:“趙將軍忠勇可嘉!若京營兵力不足,臣願獻家兵三千 —— 皆是精挑細選的莊戶健兒,常年隨臣演武,弓馬嫻熟,願隨大軍出征,為陛下分憂!” 這話半是表忠,半是投機 —— 誰都知道,隨軍出征若能立功,家兵也能撈得功名,不過是借國戰謀私利罷了。
一時間,殿中主戰的聲浪又起,鐵甲碰撞聲、附和聲混著燭火的噼啪聲,攪得紫宸殿的檀香都彷彿躁動起來。李肅站在案邊,看著這陣仗,緊繃的臉上終於露出幾分笑意,目光得意地掃過文官列,彷彿勝券在握。
蕭桓指尖輕叩御案,目光落在輿圖硃砂標註的烽燧上。密密麻麻的紅點旁註著 “破損待修”,讓他想起上月巡按御史密報:“大同鎮二十一處烽燧,十三處坍塌,五處無守卒,僅三處可用。” 李肅說 “烽燧相連”,怕是摻了水分。
他視線移向欽州港,“龍州土司界” 五個小字刺目。去年龍州土司趙世榮因戶部停發鹽引(鹽引乃土司財源),曾閉門不納朝廷使者,雖經謝淵調解恢復,卻已生嫌隙。李肅說 “土司相助”,可信度幾何?
“京營現有十二萬兵,調十萬出征,餘兵兩萬守京師足矣。” 李肅見蕭桓指尖停在御案邊未動,連忙往前半步,指尖在輿圖邊緣輕叩,語氣愈發篤定,“何況京師有禁軍三萬拱衛皇城,鎮刑司番役五千巡查街巷,內外層層設防,防衛固若金湯,縱有小股流寇,也近不了宮牆半步,何懼之有?” 他特意加重 “鎮刑司番役五千” 幾字,眼角餘光掃過站在殿角的鎮刑司隨堂太監 —— 那太監立刻躬身,似在無聲附和,顯然是想借鎮刑司的威勢壓下異議。
“陛下,” 青袍身影再次出列,謝淵捧著藍布封皮的賬冊緩步至案前,烏角帶在晨光中泛著啞光。他躬身行禮時,袍角輕掃地面,帶出細微的聲響,賬冊邊角因常年翻閱微微磨損,封皮上 “都察院巡查錄” 五個小楷工整端正。“李尚書之策看似周全,實則有三大疏漏,關乎京師安危、邊軍生死,臣不敢不奏。”
李肅聞言,臉頰 “騰” 地漲紅,袍袖下的手攥得發白:“謝御史又要唱反調?昨日憂糧草,今日疑京營,莫非以為兵部滿司皆是飯囊,連兵馬虛實都辨不清?” 他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幾分被戳中痛處的急躁。
謝淵目光始終未離御座,彷彿未聞李肅的詰問,只對蕭桓道:“第一疏漏,京營虛實不符。據都察院十三道御史上月聯名巡查,京營在冊十二萬,然年逾五十的老卒、身有殘疾的病卒佔三成,計三萬六千人;去年秋招的新募卒四萬,尚未經過三個月成訓,拉弓不及五石,揮刀難斷草繩,實有戰力者不足七萬。”
他抬手翻開賬冊,指尖點向其中一頁:“神樞營號稱五千騎,御史驗馬時,見瘦骨嶙峋、難馳百里者千三百匹;查甲冑庫,鏽蝕穿洞、難擋箭矢者八百副,皆有營官簽字畫押。神機營更甚,佛郎機炮藥線受潮者三成,鉛彈缺斤短兩者五成,去年演放時炸膛三門,傷卒十七人,這些都記在巡查錄裡。” 說罷將賬冊遞向內侍,“每頁皆有御史硃筆批註與畫押,陛下可驗。”
“第二疏漏,長城烽燧難恃。” 謝淵轉向紫檀木案上的輿圖,指尖落在大同鎮烽燧標註處,聲音沉得像殿外的秋霜,“大同巡按御史朱鑑九月初二的急報還在御案上,墨跡未乾 ——‘雲州三寨失陷前夜,本應傳警的狼兒口烽燧因雨水沖刷坍塌,守卒爬不上烽火臺,敵騎至城下才察覺,百姓來不及轉移,傷亡慘重’。”
他抬眼看向工部尚書,語氣凝重:“邊鎮衛所早在六月就呈文請修烽燧,需銀五萬兩,修固二十一處坍塌烽燧,工部卻以‘內庫支絀’為由,將文書壓在營繕司三個月未批。此時調京營去填長城的窟窿,不是揚威,是讓精銳去守殘破的關口,敵若趁虛襲擾,恐未戰先損銳氣。”
李肅額角滲出細汗,忙用袍袖拭了拭,強辯道:“謝御史危言聳聽!京營老弱去年已裁汰五千,何來三成?烽燧雖有破損,然居庸、紫荊等主力關隘牆高池深,足以禦敵,些許小燧坍塌,何足掛齒?” 他說著偷瞥皇帝臉色,見蕭桓眉頭微蹙,聲音愈發發緊。
“第三疏漏,土司之心難測。” 謝淵未接他的話,轉身指向南疆輿圖,靛青標註的 “龍州土司界” 旁,他用指尖點了點,“廣西按察使司昨日遞入密報,龍州土司趙世榮接了調兵令,卻迴文‘秋收未完,土兵散在田間,需半月方能集結’—— 這半月,足夠南越水師攻破欽州港了。”
他頓了頓,聲音更低沉:“去年鹽引糾紛時,趙世榮之弟趙世華曾遣人攜珍珠、象牙私通南越,玄夜衛截獲的密信至今存於詔獄署,信中‘若朝廷待我不公,當尋外援’字樣清晰可辨。雖未定罪,然土司心結未消。若南疆戰事膠著,趙世榮若按兵不動,甚至暗通南越斷我糧道,四萬京營深入瘴地,前有敵寇,後無援兵,恐成孤軍。”
“你!” 李肅氣得後退半步,袍角掃過案邊燭臺,燭火猛地歪斜,險些燒到輿圖邊角。“土司受我大吳冊封百年,豈敢私通敵寇?借他個膽子也不敢反!謝淵你羅織罪名,無非是想阻撓出兵,安的什麼心?”
“李尚書可敢對質?” 謝淵目光銳利如刀,掃過兵部職方司主事劉平、工部營繕司郎中王瑾、玄夜衛指揮使石亨,“京營裁汰冊在兵部職方司,去年實裁五千,現存老卒三萬六,劉平主事親手造冊,可敢否認?烽燧修銀文書在工部營繕司,壓置三月有案可查,王瑾郎中掌印,可敢認賬?趙世華私通南越的密信,玄夜衛石亨指揮使親驗火漆,可敢舉證?”
話音剛落,站在文官列中的劉平猛地低頭,盯著靴尖不敢抬頭;王瑾手指無意識摩挲著朝珠,喉結滾動似在吞嚥;武將列中的石亨則轉身看向殿外,彷彿沒聽見這聲質問。三人的反應如無聲的證詞,在殿中瀰漫的檀香裡,印證著謝淵所言非虛。殿內瞬間安靜,連燭火燃燒的噼啪聲都清晰可聞。
周倫忙打圓場:“謝御史太過苛細!軍旅之事豈能萬全?老弱可充伕役,烽燧可邊戰邊修,土司可恩威並施,何必因細枝末節誤戰機?”
“細枝末節?” 謝淵轉向周倫,“周侍郎可知,神樞營去年秋操,五千騎中能百步穿楊者不足千;神機營火器營演放,百門火炮炸膛十門,傷卒二十。此等‘精銳’調至北疆凍土、南疆瘴地,是送死還是誤國?” 他從袖中取記錄,“這是上月巡查京營的記錄,有營官簽字,陛下可閱。”
趙武按捺不住,鐵甲鏗鏘:“謝御史不懂兵事!兵無常勢,水無常形,豈能憑賬冊論勝負?當年元興帝徵漠北,京營亦是倉促出兵,終獲大勝!”
“趙將軍怕是忘了元興二十二年的教訓。” 謝淵平靜回應,“那年元興帝遣丘福率京營三萬輕出,因馬匹瘦弱、糧草不足,至漠北即遭伏擊,全軍覆沒。事後查,正是兵部未核京營實情,虛報戰力所致。今若重蹈覆轍,誰來擔責?” 趙武祖上隨丘福戰死,頓時語塞。
成山侯王通乾咳一聲:“依臣看,可調京營五萬,北疆三萬,南疆兩萬,既保京師,又援邊鎮,如何?” 他想保家兵隨徵撈功。
謝淵立刻反駁:“五萬亦不可。京營需守京師九門、皇城四門、內庫三倉,至少需留七萬。可調之兵僅五萬,分則每處兵力不足破敵,反成添油之局。不如依昨日之策,先調邊鎮援兵,修烽燧,補糧草,待查清敵情再定。”
“你分明是故意阻撓!” 李肅氣得發抖,“鎮刑司魏公公昨日還說,邊民盼援兵如久旱盼雨,你卻遲遲不允,是何居心?” 他抬出魏忠施壓 —— 二人近期因京營糧草倒賣有勾結,巴不得速調京營渾水摸魚。
謝淵目光一冷:“李尚書敢提鎮刑司?臣正要奏報,上月大同糧道受阻,正是鎮刑司番役與糧商勾結,私扣冬衣三萬套倒賣,玄夜衛有密信為證,涉案者中就有兵部武庫司主事,與李尚書親隨有書信往來!”
蕭桓的指尖捏著那本藍布賬冊,指腹摩挲著頁邊御史們鮮紅的畫押,目光掃過 “神樞營馬瘦”“神機營彈缺” 的字樣,又落在玄夜衛密報裡 “趙世華私通南越” 的硃批上。御案下的手不自覺攥緊,指節因用力泛白 —— 這些關乎國本的軍情,兵部竟從未如實奏報,若非謝淵核查,他險些被矇在鼓裡。心頭的火氣如被檀香引燃,卻在出口時化作沉凝的威嚴。
“李尚書所奏調京營十萬,著暫不議。” 蕭桓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大殿,每個字都像落在石板上的重錘,“京營乃京師屏障,是護持宗廟、拱衛宮闕的根本,非萬不得已,斷不可輕動。”
他抬眼看向李肅,目光如炬,掃過他鬢角的冷汗:“你即刻帶職方司主事劉平,入神樞營、神機營逐營核查,點驗實有兵馬、甲冑、火器,三日內向朕呈詳實名冊,不得有一字虛言。”
接著轉向周倫,語氣稍緩卻不容置疑:“周侍郎持朕手諭去工部,督辦烽燧修銀五萬兩,限五日內務必撥至大同鎮,若再延誤,朕唯你是問。”
最後看向趙武,鐵甲在晨光中泛著冷光:“趙將軍與廣西布政使司、按察使司聯名遣使龍州,賜趙世榮綵緞二十匹、鹽引百道,曉諭利害,務必讓他五日內集結土兵援欽州,若土司遷延,你二人同擔其責。”
三道旨意層層遞進,每句都敲在要害上,殿中鴉雀無聲,只有檀香在氣流中微微晃動。
李肅聽得渾身一顫,額頭的冷汗順著鬢角滑落,滴在緋色官袍的前襟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他張了張嘴,想辯解卻發現喉嚨發緊,最終只能躬身伏地,聲音帶著難以掩飾的顫抖:“臣…… 遵旨。臣…… 臣必盡心核查,絕不敢欺瞞陛下。”
謝淵望著御座上的皇帝,青袍在晨光中挺得筆直,他躬身行禮時,袍角輕掃地面的聲響在寂靜中格外清晰:“陛下聖明。” 三個字帶著金石般的堅定,既是對決斷的認可,也是對前路的期許。
殿外的秋風穿過迴廊,吹動簷角的銅鈴,“叮噹” 聲輕響,混著檀香漫過紫宸殿的金磚。蕭桓看著階下躬身的群臣,目光最終落在那捲攤開的輿圖上 —— 長城的烽燧、南疆的土司地界,此刻都像是壓在他心頭的重擔。他知道,這道旨意只是暫時穩住了陣腳,京營的虛實、烽燧的修繕、土司的心思,每一處都藏著未散的暗流,而這場關乎江山安危的博弈,才剛剛開始。
片尾
殿中檀香浮動,蕭桓望著輿圖上的長城,清楚這場攻防之辯遠未結束。京營虛實、烽燧修繕、土司心思,每處都藏著暗流,而他必須在風浪中穩住舵盤。
卷尾
《大吳史?兵志》 載:“德佑二十九年九月十三廷議,兵部請調京營十萬徵邊,左都御史謝淵以‘京營虛、烽燧破、土司疑’三弊駁之,引巡查冊、密報為證,辭鑿鑿如金石。帝納其言,止輕調京營,命核虛實、修烽燧、穩土司,兵事始入正軌。
論曰:‘兵者,國之利器,不可假人,更不可輕動。李肅之策,逞一時之勇,藏私弊之隙;謝淵之辯,守萬全之規,固根本之防。一爭一駁間,可見朝堂之明暗,國計之輕重。’
(德佑二十九年九月十三,廷議暫歇,李肅回府後即焚燬書信,周倫密訪鎮刑司魏忠,謝淵則命御史深入核查京營糧餉 —— 暗戰,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