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楊秀清的葬禮雖然結束了,但是因為兒子和兒媳,繼女和繼女婿,孫子和孫女,外孫子和外孫女都不回來。
一場葬禮辦得味如嚼蠟,加上現在屋裡沒有其他人,冷冷清清的,不是有老鼠在叫,就是有夜貓子在叫,整座房屋裡瘮得慌人。
失孤的覃仁忠躺在床上,不由得東想西想,一整夜都沒法入睡。
一時是逝去妻子葬禮的寒酸樣子,一時是妻子過去的音容笑貌。再一時又是老鼠叫或者貓叫,想起餘下的日子就是一個人過了。
覃仁忠不由悲從中來,更是沒法入睡。
直到快天亮,他才在又累又困中迷迷糊糊地睡去。
這一睡,覃仁忠可睡得沉了,他鼾聲如雷。不是天大亮以後,後院的水牯牛朝吃草,鬥得欄門槓邦邦響。
很可能覃仁忠還不會醒過來,被牛吵得驚醒了,他睜開眼睛一看:不但視窗大亮進了晨羲,就連房間裡也是大亮起來了。
他伸個懶腰,打個哈欠,突然記起依照地方風俗習慣,今天早上還得請葬禮的主事人,重要的幫手,還有村上的長輩們吃一餐飯。
答謝他們這兩三天來,為自己妻子葬禮的辛苦操持。
這一記起,覃仁忠不禁為自己的遲睡晚起嚇了一跳,這餐飯要是貽誤了,不但會貽笑大方,還會讓人截著背脊骨。
他連忙從床上爬起來,吸鞋開房門就走出去。
先開了大門,再去開前院的門,回過頭來再開主屋的後門。
一開主屋的後門,看見後院牛欄裡的水牯牛,還在那鬥著牛欄槓發出抗議。
他就對水牯牛說:“老夥計耐煩點,稍安勿躁,我還不能牽你去吃草!得去請主事的人和幫忙的人吃了飯,才能牽你去吃草!實在餓了,給你先吃一把禾草墊墊肚吧!”
說罷覃仁忠從牛欄樓上拿下一把禾草,丟進欄裡讓水牯牛吃。
他臉也顧不上洗,口也顧不上漱,開後院門便向左右的劉家和莫家喊道:“致才,慶新你們還不過來嘛!”
“覃哥,別喊他了,他去幹活咯了!”劉致才老婆黃明珠在她的屋裡這樣回應道,莫慶新的老婆何修珍也在她的屋裡這樣回應道。
聽了黃明珠和何修珍的話,覃仁忠很是無奈。因為妻子的葬禮還沒滿三天,按照地方上的風俗習慣規定,他還不能去任何一家人的屋裡。
所以覃仁忠就由後院門外,回來堂屋上拿起電話筒,就給有電話的吳金保和李祖佑兩家打電話。
吳金保和李祖佑都在那頭說:“昨天晚上不是講給你聽了,大家都是商量講好了的,從這次開始,往後不管誰家的紅事白事,酒後的飯餐就免了的嗎?
又還給我們打電話?”
說完上面的話,吳金保和李祖佑兩個人都把電話給結束通話,再打過去就打不通了。
不用問吳金保,李祖佑,包括劉致才,莫慶新,還有陸哥與一些長輩,大家都在為他覃仁忠省錢。
因為不能到人家屋裡去,覃仁忠只能作罷。
他放下話筒,離開堂屋就到廚房來漱口洗臉,煮點飯煮點菜吃完便牽牛去吃草。
又因為妻子的葬禮還沒有滿三早,覃仁忠牽著他的大水牯從後院門出來以後,不是牽著牛向西走人家密集的地方,出村去浪牛吃草。
而是牽牛走人家少的村東地方,出村去吃草。
覃仁忠是沿著村東去小山弄,那條路牽牛吃草的。
不知不覺中他牽著水牯牛,就到了小山弄上坳的岔路口。
想起十幾年前繼女馮佩英,繼女婿江偉才在小山弄裡躲超生。
他和妻子楊秀清半夜三更,給繼女和繼女婿送吃的,還幫他們拿採得的藥材特產到鎮上賣錢。
做父母的盡心盡力,做兒女的卻在父母生病落難的日子,不回來打點照顧,死了也不回來出個臉儘儘孝道。
他不覺得想起那句老話:孃的心裡裝得下十個兒女,十個兒女不一定裝得下一個娘。
不由悲從中來,他不牽牛進小山弄吃草了,而是沿著山邊繼續牽牛吃草。
不知不覺中他看到了,山腳下那座新墳。那座新墳在朝陽的照耀下,搖錢樹(招魂幡)迎風獵獵起舞,紙錢飛揚。
覃仁忠看著的卻是無限的蕭瑟,妻子楊秀清死得瞑目了嗎?
昨夜冷嗎?
覃仁忠沒有繼續牽牛向東去讓牛吃草,因為再還向東去,除了新故妻子楊秀清的墳墓。
又還有三個已故妻子的墳墓,他不忍心去看她們,更不敢再去打擾她們!
他是一個罪人,是他把她們剋死的!
覃仁忠沒有繼續牽牛向東浪牛吃草,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看左邊田垌上的晚稻,有不少的禾苗已經標上一部分禾穗。
他的禾苗應該也見(禾)線了,得殺破口蟲了。
再不殺破口蟲幾塊禾苗,將會被鑽心蟲,稻飛蝨搞得體無完膚,不失收也會減產的。
要殺破口蟲得去看看田裡還有水不有水,有水的田殺蟲效果好。
這樣一想,覃仁忠把水牯牛窖在陰涼有水又有草的地方。
就向他的稻田走去,看見幾塊田裡沒水了。
覃仁忠開水進田,直到幾塊田的水夠了,這才回去要噴霧器和農藥,順便吃中午飯。
回去煮中午飯吃,因為太陽還大,也因為禾苗見線得到下午四點才能殺藥,否則農藥就會殘留在穀子裡,人吃會慢性中毒。
所以吃了中午飯休息一會,覃仁忠背上噴霧器,用個小膠桶裝上農藥。
又去牽牛吃草,到四點鐘以後他又才去殺禾苗的破口蟲。
殺蟲到七點半鐘,天快黑覃仁忠才揹著噴霧器,拿上小膠桶牽牛回家。
關牛他就煮夜飯吃,吃完夜飯便洗澡。
吸取昨天晚上的經驗教訓,洗罷澡覃仁忠沒有立馬上床躺下。
他的家已經買有電視,沒有上床躺下,覃仁忠就開啟電視來看。
直到眼皮打架睜不開,覃仁忠這才上床躺下。
這就是一個人的日子,出門一個人進門還是一個人。
自由中孤獨,孤獨中無聊又無奈。
每天重複著,週而復始,直到終老的那一天。
他以為不會改變了,誰知又改變了。
他又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