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秀清的葬禮因為兒子覃善喜,兒媳周鳳萍,女兒馮佩英,女婿江偉才。
還有孫子孫女,外孫子外孫女都不回來,家祭路祭一類的傳統習俗都免了去,沒法搞了。
因此,醉八仙用不到半個小時,就把棺材抬到挖好的金井邊上。
因為是自己妻子楊秀清的喪葬,覃仁忠不方便出面。
很多傳統儀式都不搞了,就讓莫慶新代替他出面做先生,殺了個公雞暖金井就下葬。
做墳的村上人來了好幾十個,用不到三個小時,一座新墳就在思崖村東以外,兩三里遠的一處山腳下聳立了起來。
晚宴在四點開始,兩個小時後,來的三親六戚,至親好友都吃完飯走了。
村上來幫忙的男人們拆去臨時廚房,女人們收拾碗筷鍋頭,桌子板凳拿去還。
吳金保,李祖佑,陸哥,劉致才,莫慶新再一對賬算清楚,陪覃仁忠坐到天黑也都回去了。
送走吳金保,李祖佑,陸哥,劉致才,莫慶新,覃仁忠關上前院門,後院門,一場葬禮就算正式落下了帷幕。
曾經的熱鬧與喧囂已經逝去,整座落院就顯得特別的黑暗,又顯特別的靜悄悄瘮人慌。
關了主屋的大門,又關了主屋的後門,覃仁忠回到與妻子楊秀清曾經共眠的臥室。
拉亮電燈,看著空蕩蕩的臥室,想到妻子已經作古,兒子兒媳,孫子孫女不孝,不可能再回來的了。
剩下的日子只能一個人過,開門是一個人,關門還是一個人,去勞動也是一個人,回來吃飯休息還是一個人。
直到終老的那一天,他就不由得暗自傷心又傷情。
他是一個男人,男人有淚不輕彈。要是個女人處於如此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一定會眼淚嘩嘩流。
是人都喜歡群居,喜歡熱鬧,在一起苦中作樂過日子。不是萬不得已,誰也不想一個人孤孤單單的生活。
都想有父母的陪伴,妻子的陪伴,兒女孫輩繞膝歡,還想有很多的親戚朋友圍著自己轉。
這樣一想,覃仁忠就不由又想到他的妻子楊秀清。
雖然妻子楊秀清還在的時候很麻煩人,特別又是她生病這段時間,可以講造孽死他了。
他白天要耕田種地生產糧食搞吃的,收工回來又還要給妻子煎藥和敷藥。
在妻子惡病質這段時間,還得起三更睡半夜揹著她遊走以給她止癌痛。
講幾累就有幾累,講幾麻煩就有麻煩。
但是他還是很懷念,從前與妻子相依為命的日子。
那日子儘管很累,很麻煩,但是有人陪他說話,有人陪著他哭和笑。
往後的日子雖然不累,而且行臥自由,可是想尋一個人講話,想尋一個人哭和笑都沒有啊!
想到一個人孤孤單單走下去,如行屍走肉一般到終老他就不寒而慄。
可是存者且偷生,死者長矣矣,妻子死了,他想不過孤孤單單的日子已經不可能。
這樣一想,覃仁忠也就躺下休息了。
不過這一夜他是註定要失眠的了,因為他一躺下妻子楊秀清,兒子覃善喜,兒媳周鳳萍,繼女馮佩英,繼女婿江偉才。
還有幾個孫子孫女,外孫子外孫女老在他的面前晃。一時是笑了,一時是鬧了。
擾得他無以安眠,不能自控!
這一夜註定要失眠的還有一個人,這個人就是遠在一二十里外的陳娟淑。
覃仁忠的失眠是因為妻子的突然逝去,由表及裡感到孤獨與淒涼,他一時接受不了。
陳娟淑的失眠則是因為回去的時候,又受了小嬸子陸玲珍的一番指桑罵槐氣。
說起來有點像老話講的:芝麻不粘粑粑,粑粑要粘芝麻。
從覃仁忠家出來的時候,因為受了小嬸子陸玲珍的兩次指桑罵槐。
陳娟淑就不打算,再與小嬸子陸玲珍坐在一架手扶拖拉機回去的了。
惹不起還能躲不起的嗎?
楊家人來的時候,是分坐四輛手扶拖拉機來的。
所以從覃家出來陳娟淑故意走後,讓小嬸子陸玲珍上最前面的手扶拖拉機,她上最後一架拖拉機。
可是已經上了最前面手拖拉機的陸玲珍,看見她上最後面的手扶拖拉機,陸玲珍硬是從最前面的手拖拉機下來,上了最後的手拖拉機與陳娟淑擠在一起。
“四嫂,他們秀清姑看著是一個很精明的人。怎麼就把一雙兒女教育成那個樣子,又娶了那樣的一個兒媳,還有那樣的一個女婿。生病不回來就罷了,連死了都不回來!”
手扶拖拉機一開思崖村,陸玲珍便同一個叫四嫂的楊家媳婦巴啦巴啦說。
明顯地挑事,引發戰爭!
四嫂的年紀比陸玲珍要長,按家族排班是陸玲珍的堂嫂子。
可是四嫂人老心智卻不老,是一個風大跟風,雨大跟雨,牆頭草一樣的女人。
四嫂說:“誰知道啊,那個覃姑爺也是一樣。看著是一個能說會道的男人,連個兒子和女兒都奈何不了。帶孫女帶外孫女啊,帶來帶去帶成這個樣,他們秀清姑死了都不回來。”
陸玲珍附和道:“就是嘛,他們秀清姑死了還有覃姑爺理,到覃姑爺死了誰理他啊!這就是命,命好的不管兒女,不帶孫子孫女也有人理。”
看陳娟淑一眼,陸玲珍接著說:“命不好的給頭腦殼兒女當板凳坐都是空的!活著沒人理孤孤單單,死了沒人捧靈位牌擋傘,沒人家祭沒人路祭!枉背一張人皮!”
陳娟淑很想說:人看得了前面看不了後面,七還沒打八呢,你陸玲珍就敢講生病有人理,死了有人捧靈位牌擋傘家祭路祭的囉?
可是她不想與陸玲珍一般見識,記起對楊秀月說過的那句當狗叫的話。
陳娟淑也就不說上面的話了,不過後來陸玲珍越說越不像話:什麼她有五個兒女,五個兒媳與女婿,還有七八個孫子孫女,外孫子外孫女。
將來生病一定有人管,死了不缺人捧靈位牌擋傘,不缺人家祭和路祭。
陸玲珍說的理直氣壯,說完還哈哈大笑。
確實把陳娟淑氣得夠嗆,路上想起自己晚年的淒涼,回去想起她晚年的淒涼。
陳娟淑也就註定一個晚上不能入睡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