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碎片在月光下劃出銀色軌跡,葉臨淵的瞳孔裡還殘留著銅人投射的龍脈圖殘影。他伸手接住一片旋轉下落的玻璃,鋒利的邊緣割破指尖,血珠滴在針灸銅人湧泉穴的位置,竟發出"嗤"的灼燒聲。
"當素問靈體與龍脈共鳴......"他喃喃重複著銅人顯示的殘句,突然抓住正在報警的全息脈診儀。儀器外殼裂開的縫隙裡,蘇清荷的脈象資料正詭異地重組為《靈樞》經脈圖。
林九的聲音從滿地碎玻璃中浮起:"子時三刻,銅人會告訴你下針的次序。"這個總在鬼市出現的引路人,此刻竟從診室牆上的《黃帝內經》拓本里走出來,髮梢還沾著墨跡,"葉老爺子當年在銅人裡藏的不是針法,是整條龍脈的命門。"
銅人突然在診臺上立起,十三處鬼門穴滲出的暗紅液體在地面蜿蜒成線。葉臨淵蹲下身,看著血線穿過自己的影子流向江城七個方向——正是祖父筆記裡反覆圈點的古藥鋪舊址。
"望氣。"他雙指併攏劃過眼皮,江城夜空頓時浮現七道青紫色氣柱。最弱的那道正來自太素閣方向,氣柱裡纏繞著蘇清荷特有的藥草氣息。
林九的煙桿敲在銅人頭頂,發出鐘磬般的清響:"第一針要落在氣海穴,用逆生針法倒轉地脈。"他吐出的菸圈在空中凝成江城地圖,七處閃爍的紅點恰是當年葉家藥鋪的位置,"你祖父改過風水局,把龍脈生氣鎖在了人間藥爐裡。"
葉臨淵的針囊在腰間發燙。他抽出最長的那根金針,針尖沾上自己未乾的血跡:"醫道如弈,落子無悔。"話音未落,銅人突然分解重組,變成微型江城地貌模型,秦淮河的位置正汩汩湧出清泉。
子時的鐘聲從江心寺傳來時,葉臨淵已站在長幹橋墩的裂縫前。銅人模型在他掌心劇烈震顫,指引著橋墩上某個不起眼的凹槽。當他將金針刺入青石縫隙,整座橋突然發出龍吟般的嗡鳴,橋下河水逆流形成漩渦,漩渦中心浮起一尊青銅藥爐。
"第二針,神闕穴。"林九的聲音從漩渦裡傳來。葉臨淵回頭看見他的身影正在消散,化作無數閃著磷光的藥草種子,"你只有三刻鐘走完七穴,蘇姑娘的靈體撐不了更久。"
雨花臺的古銀杏下,第三針引發地氣噴湧。金針接觸樹根的剎那,樹冠所有葉片同時顯現《傷寒論》經文,飄落的銀杏葉在葉臨淵肩頭刻下"少陽為樞"的灼痕。他按著發燙的銅人奔向下一處,發現模型上的秦淮河已變成金色脈絡。
第四針落在雞鳴寺的藥師佛底座。當針尖刺入佛像蓮花座,整座寺廟的香火突然凝成青色煙龍,盤旋著鑽入葉臨淵的針囊。銅人模型的顏色開始變化,原本灰暗的城區逐漸泛起琥珀色光澤。
"第五針要見血。"林九的聲音突然在耳畔炸響。葉臨淵在朝天宮遺址前駐足,看見銅人模型的明故宮位置正在滲出黑血。他毫不猶豫將針扎入自己左腕間使穴,帶著血珠的金針刺入地縫的瞬間,地下傳來鎖鏈崩斷的脆響。
奔向下個穴位時,葉臨淵發現銅人模型的雙目在流血。模型上的太素閣建築正扭曲變形,視窗滲出與蘇清荷脈象相同的青灰色霧氣。他加快腳步,第六針帶著破空聲釘入中華門城牆的磚縫,整段城牆頓時浮現出葉老爺子筆跡的針灸歌訣。
當最後一針逼近總統府遺址的龍紋地磚,銅人突然燙得握不住。葉臨淵看見模型上的七處穴位已連成北斗形狀,而太素閣正對應著搖光星位。他深吸口氣,金針攜著七處地脈之氣刺入地面——
大地震顫著裂開七道縫隙,噴湧的地氣在空中交織成巨型藥爐。林九的身影完全消散前,將煙桿擲入爐心:"你祖父的逆生針從來不是救人之術,是向閻王借生氣的禁法!"
藥爐中央漸漸浮現蘇清荷的輪廓,她手腕上的青灰色正被爐火煅燒成《素問》玉版紋樣。葉臨淵正要上前,卻看見銅人模型徹底融化,在地面凝成八個血色篆字:
"龍脈既醒,黃泉當歸"。
最後一縷地氣鑽入蘇清荷眉心時,葉臨淵接住了從半空墜落的金針。針尾不知何時纏著一根白髮——那觸感與祖父失蹤前留給他的平安結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