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泥地緊貼著膝蓋，每一次劇烈的喘息都牽扯著全身如同被重錘砸過的筋肉，帶來陣陣撕裂般的痠痛。
汗珠混雜著被逼出的汙濁油脂，沿著滾燙通紅的面板不斷滾落，在身下積起一小灘深色的水漬。
李天跪伏在地，雙臂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彷彿剛從沸水中撈出來一般，全身蒸騰著肉眼可見的白色熱氣。
兩分鐘！
僅僅兩分鐘一個完整的“莽牛頂角”迴圈！
帶來的卻是如同在煉獄油鍋裡煎熬了數個時辰般的極致痛苦！
排山倒海的劇痛洪流雖已退去，但身體被強行高效改造後的餘波仍在肆虐。肌肉不受控制地痙攣跳動，骨骼深處傳來的痠麻如同萬蟻噬髓，面板火辣辣的灼燒感更是持續不斷，時刻提醒著他剛才經歷的非人折磨。
然而，在這無邊的痛苦與虛弱之中，指尖觸碰下那清晰傳來的、遠超從前的堅韌感，卻像一道微弱卻無比堅韌的光，刺破了痛苦的陰霾！
“呼……呼……”李天強行壓下喉嚨裡翻湧的血腥味和幾乎要將他撕裂的疲憊感。他抬起頭，汗水模糊的視線艱難地聚焦在石墩上那本殘破的《煉皮篇》冊子上。
冊子靜靜地躺在那裡，彷彿在無聲地嘲笑著他的狼狽，又像是在散發著致命的誘惑。
不夠！
僅僅一式莽牛頂角帶來的這點變化，遠遠不夠！
蒼藍武校三年煉皮無成的憋屈，武考大門被粗暴關閉的絕望，後巷汙水裡瀕死的冰冷……還有玄真子臨終前那沉重如山的託付——“香火不能斷！道觀不能沒！”……這一切的一切，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靈魂深處！
百倍速度！百倍痛苦！也帶來了百倍的效果！
這是代價，更是機遇！是他在這個殘酷世界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退縮？那意味著回到比死亡更可怕的絕望深淵！
唯有前進！在痛苦的火焰中淬鍊，在極限的壓迫下重生！
“再來！”
李天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嘶啞的字眼，如同受傷野獸的低吼。他猛地一咬舌尖，尖銳的刺痛瞬間刺激了近乎麻木的神經！一股狠戾的、近乎自虐的決絕，從他那雙佈滿血絲的眼睛裡迸射出來！
他不再猶豫，強忍著彷彿要散架的身體傳來的強烈抗議，顫抖著、卻無比堅定地重新站了起來！雙腿依舊發軟，腰背的痠痛讓他幾乎直不起身，但他硬是憑藉著強大的意志力，再次擺開了“莽牛頂角”的起手式！
動作不再如第一次那般完美流暢，帶著明顯的顫抖和遲滯。甫一發力，那股熟悉的、撕裂靈魂的恐怖劇痛瞬間再次席捲全身！如同億萬根燒紅的鋼針同時刺入！
“呃——！”李天身體猛地一弓，額頭青筋再次暴凸，汗水如同瀑布般湧出！但他死死咬住牙關，牙齦甚至滲出了血絲！
心神在百倍加速的“強制”驅動下，瘋狂地引導著再次洶湧而來的靈氣洪流和香火之力，按照無名觀法門那更精妙的路徑，狠狠沖刷、錘鍊著肩背雙臂的皮膜！
痛苦如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在熔爐中煎熬！
一個迴圈！痛苦退去，他如同從水裡撈出來一般癱軟在地，大口喘息。
短暫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喘息！
“老猿掛印！”他低吼著，再次掙扎爬起！腰腹下沉，雙臂如同靈猿探臂，動作轉換間，腰腹肋下的皮膜瞬間被狂暴的能量洪流鎖定！又是一輪新的、更加刁鑽猛烈的劇痛風暴！
“呃啊——！”這一次，痛楚似乎更加深入，牽扯著內臟，讓他眼前陣陣發黑，幾欲昏厥！但他依舊憑藉著百倍加速帶來的“強制執行力”，精準而高效地完成了錘鍊！
癱倒！喘息！
“鐵馬趟泥！”雙腿微分，足踏大地，力透足脛！如同戰馬趟過泥濘沼澤，狂暴的力量瞬間灌注雙腿！雙腿彷彿瞬間被無數鋼針刺穿、被巨力撕扯！痛楚讓他幾乎站立不穩，身體劇烈搖晃，但他依舊在“規則”的驅動下，頑強地完成了最後一個動作！
一式接一式！
迴圈往復！
痛苦如同永無止境的潮汐，一浪高過一浪，瘋狂地衝擊著他搖搖欲墜的意識堤壩。每一次倒下，都感覺再也無法爬起。每一次爬起，都伴隨著更猛烈的痛苦反噬。
汗水早已流乾，流出的彷彿是被榨出的油脂和血水混合物。面板通紅如烙鐵，滾燙得嚇人。全身的肌肉都在哀鳴，骨骼在呻吟，神經在尖叫！
然而，在百倍神速的恐怖效率下，在無名觀法門更精深的引導下，這常人需要數日甚至更久才能初步完成的煉皮過程，其效果正以一種匪夷所思的速度在他體內積累、質變！
時間在極致的痛苦中被拉長又被壓縮。
短短十幾分鍾！
彷彿經歷了一個世紀般漫長，又彷彿只在彈指一揮間！
當李天拼盡最後一絲意志力，艱難無比地完成“鐵馬趟泥”最後一個收勢動作的瞬間——
嗡！
一股難以言喻的奇異感覺，如同電流般瞬間傳遍全身！
體內那持續不斷沖刷、撕裂、捶打、修復皮膜的狂暴能量洪流，如同退潮般驟然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通透感、輕盈感和……堅實的飽滿感！
他再也支撐不住，身體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氣，直挺挺地向後倒去，“嘭”地一聲摔倒在冰冷的泥地上，濺起一片塵土。他大口大口地喘息著，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熱的氣息噴向空中，形成一道長長的白練。
體表那滾燙如烙鐵的通紅色澤，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蒸騰的熱氣也迅速變得稀薄、消散。
就在這熱氣散逸、滾燙消退的間隙，晨光恰好穿過道觀破敗的飛簷，如同聚光燈般灑落在李天癱倒的身體上。
光線下，他那暴露在外的雙臂、脖頸、還有被汗水浸透衣衫隱約勾勒出的胸腹輪廓……面板表面，竟隱隱透出一層極其微弱的、彷彿錯覺般的……溫潤光澤！
那光澤極其內斂，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在日光下暈開的、最柔和的一層光暈。它並非刺目的亮白，而是一種沉凝的、彷彿從面板最深處透出的、充滿生命韌性的微光！
玉澤！
雖然微弱得幾乎難以察覺，若非這特定的角度和光線，幾乎會被忽略。但它確確實實存在！這是皮膜經過極致錘鍊、雜質被深度滌盪、結構被高度凝練壓縮後，氣血充盈、根基穩固到一定程度才會出現的質變之象！
李天躺在地上，感受著身體翻天覆地的變化。劇痛如同潮水般徹底退去，留下的是一種脫胎換骨般的疲憊，以及一種前所未有的強大感！
面板不再僅僅是堅韌，更透出一種深沉的彈性！彷彿一層堅韌而充滿張力的天然皮甲覆蓋全身！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面板下奔湧的氣血比之前雄渾了數倍不止！每一次心跳，都似乎有強大的力量在皮膜之下湧動！防禦力？
他毫不懷疑，此刻的面板，其堅韌程度和抗打擊能力，絕對遠超普通武者煉皮小成的標準！
為了驗證這不可思議的感覺，李天掙扎著，用盡剛剛恢復的一絲力氣，艱難地側過身，從身邊的泥地裡，隨手撿起一塊邊緣鋒利的碎石——這是道觀隨處可見的風化石塊，硬度足以輕易劃破普通人的面板。
他深吸一口氣，眼中閃過一絲決然。然後，毫不猶豫地用那塊碎石最鋒利的稜角，對著自己剛剛煥發出微弱玉澤的左前臂，用力一劃！
嗤——
石稜劃過面板，發出輕微的摩擦聲。
預想中的刺痛和血痕並未出現！
李天瞳孔驟然收縮！
只見被劃過的面板上，只留下了一道極其淺淡的、如同粉筆劃過黑板般的白色印痕！
那印痕在面板強大的彈性和韌性作用下，僅僅存在了不到一息，便如同水痕般迅速淡化、消失無蹤！面板完好無損，連最細微的破損都沒有！
“嘶——！”
李天猛地倒吸一口涼氣，心臟如同被巨錘狠狠撞擊，瘋狂地擂動起來！一股難以言喻的狂喜混合著巨大的震撼，瞬間沖垮了他所有的疲憊！
他死死盯著自己毫髮無傷的手臂，又猛地抬頭，望向石墩上那本殘破的冊子，再低頭看向掌中那枚溫潤古樸的觀主令。
“這…這就是煉皮小成？”他的聲音因為極度的激動而微微顫抖，“不！絕對不止！” 他用力攥緊拳頭，感受著面板下那爆炸性的力量感和深沉的堅韌，“這效果…這防禦力…這氣血充盈的程度…比普通煉皮小成，強太多了！”
蒼藍武校那些剛剛踏入煉皮小成的學員，他見過不少！他們的面板最多是變得粗糙緊繃一些，防禦力提升有限，被利器劃過依舊會受傷流血！絕不可能像他這樣，連鋒利的石稜都只能留下轉瞬即逝的白印！
百倍速度！
無名觀法門！
兩者結合，產生的效果絕非簡單的加法！而是質變！
他不僅完成了初步煉皮，更是在這短短十幾分鐘的“地獄”錘鍊中，一步跨越到了遠超普通煉皮小成的境地！打下了遠比他想象中更雄厚、更完美的根基！
李天躺在冰冷的泥地上，望著頭頂那片被道觀飛簷切割出的湛藍天空，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咧開，最終化作一聲混合著痛苦餘韻、疲憊不堪，卻又無比暢快、充滿希望的低吼！
玉澤微現，遠超同階！
這破敗的無名觀，這痛苦的地獄開局……
他的路，終於不再是絕望的深淵！
而是充滿了無限可能的……通天之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