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袁小將軍的軍令,訓練也要照戰時規矩,一練就是一天,傍晚,樊伯韜帶隊幹完打掃馬廄和營地等等的活兒,找到熊克定和餘書時,周睿也訓練結束,飢腸轆轆的四個人先衝回營帳吃飯。
三個人一邊吃飯一邊說話,周睿也覺得裝神弄鬼是個好法子,吃好飯,三個人出來,遠望著孫夫人的帳篷和四周的情形,商量了半個來時辰,決定當天夜裡就動手。
報時的梆子聲經過熊克定和周睿四人的帳篷,往孫夫人的帳篷過去。
熊克定拽著餘書,和周睿一前一後溜出帳篷,沿著陰影,躲避著巡邏隊和吊斗上的燈光,往孫夫人的帳篷潛行過去。
今天這事兒熊克定和周睿心有默契,都沒告訴樊伯韜,這事兒上用不著樊伯韜,但凡用不著他的事,都不用讓他知道。
餘書對鬼鬼神神的極其忌諱,這樣烏雲滿天,沒星沒月的黑天,他一向是不出門的。
可不管他怎麼再三宣告他是文職,只出主意不上前線,熊克定還是把他拽了出來。
熊克定原本百無禁忌,可自從去了趟多雲山莊,他的忌諱跟餘書比,只多不少。
這是他的差使,讓周睿一個人去裝神弄鬼肯定不合適,再說,萬一有什麼情況,沒人照應也不行。
可讓他一個人看著周睿裝神弄鬼,他一顆心抖霍霍的,有餘書在身邊,就算兩個人都害怕,那也比一個人害怕強多了。
周睿貼在孫夫人帳篷陰影中。
帳篷視窗透著光,帳篷裡,孫夫人在和隨侍在帳篷裡的兩個婆子說著話兒。
周睿蹲下,示意熊克定,熊克定也蹲下,和周睿面對面,用火摺子點安息香,餘書背對兩人,擋著火摺子的微光,警戒四周。
點好兩根安息香,周睿和熊克定一人一根,熊克定原地趴下,把安息香從帳篷底下伸進去,周睿沿著帳篷走了半圈,將安息香從帳篷門縫底下伸進帳篷。
帳篷裡,孫夫人打了個哈欠,“什麼時辰了?”
“過了戌正了,夫人今天事兒多,又進了趟城,累著了。”婆子站起來,收拾堆在桌子上的布料。
“不用收拾,就放在這兒,明天早上你起來就把簾子掀起來,我起來的時候,看看頭一眼看上去哪個顏色花樣兒最好。”
孫夫人一邊吩咐,一邊走到供著那隻魂瓶的供桌前,拿了三根線香點上,一根根插進香爐。
“馨若今天問我什麼時候送你回去太原,入土為安,可我捨不得把你一個人送到那兒去,你肯定也願意跟著我和輝哥兒,我就跟馨若說,等我死的時候,咱們兩個一起回去入土為安。”
孫夫人用帕子擦了擦供桌,打了個哈欠,“你看看,才辰正,我就困成這樣了,我老了,咱們很快就能見面了,我去睡了。”
孫夫人進了帳篷裡間,婆子跟進去,很快出來,在挨著裡間門口的角落裡鋪好鋪蓋,吹熄了蠟燭。
周睿凝神聽著帳篷裡的動靜,一直聽到裡間和外間都響起輕微的鼾聲,悄悄抽回安息香,掐滅,溜到熊克定身邊,示意熊克定。
熊克定急忙抽回安息香熄滅,推著餘書跟在周睿後面,自己跟在餘書後面,一溜兒三個人溜到帳篷後門口。
餘書警戒四周,熊克定提起沉重的門簾,周睿蹲下溜了進去,熊克定蹲下,用腳將簾子擋開一條縫,側耳聽著裡面的動靜,隨時準備接應。
餘書後背緊貼著帳篷,兩個眼珠不停的轉過來轉過去,盯著兩邊的動靜。
帳篷後面進去是小廚房,周睿將手伸進水桶沾滿水,穿過小廚房,繞過睡在門口的婆子,閃身進了裡間。
孫夫人側身睡的很香甜,周睿把手上冰涼的水甩向孫夫人,立刻一個箭步退出裡間,緊貼著隔開裡外間的厚重毛氈,捏著聲音,忽高忽低道:“夫~~人~~你寫信給我,所為何事~~你的信~~我不放心~~”
周睿說完,立刻屏氣凝神,耳朵貼在毛氈上仔細聽,裡間靜悄無聲,門簾突然掀開,周睿反應極快,立刻蹲下,從擺滿布料的桌子下穿過,從帳篷前面門簾下方衝出去。
今天夜裡是俞大力當值。
俞大力經大小姐指點,跟隨了袁小將軍,滿意的做夢都要笑出來,自然也賣力無比。
像現在這樣的太平時候,夜裡當值這事兒,大家都是大差不差就行了,俞大力卻是該巡兩趟巡三趟,該看兩眼看三眼。
極度負責的俞大力正好巡到孫夫人帳篷附近,看見一團黑影從孫夫人帳篷裡滾出去,俞大力立刻一聲大吼,撲向周睿。
熊克定聽到俞大力的吼聲,連滾帶爬衝過來,可是已經來不及了,跟在俞大力後面的王十五已經吹響了警哨。
熊克定撲過去,從王十五嘴裡拔出警哨,沒等他說出話,就看到孫夫人帳篷左邊,袁明輝衝了出來,急忙轉頭,右邊,邵琮和邵瑜一前一後衝了出來。
熊克定抓著哨子,雙手抱頭蹲在地上。
完了,差使辦砸了!
跟在熊克定身後的餘書一看事情不妙,掉頭就跑,已經陷進去兩個了,無論如何不能再陷進去第三個。
俞大力抱住了周睿,在王十五吹響警哨時他就認出了周睿,震驚中,又看到了熊克定,立刻就覺得自己剛才的震驚應該不對,接著就看到了衝出帳篷的袁明輝,俞大力的心情就有點兒和熊克定差不多了。
貌似他做了蠢事了。
孫夫人裹著斗篷,光著腳從帳篷裡衝出來,正迎上急衝過來的袁明輝,孫夫人撲過去抓住袁明輝的胳膊。
“你阿爹!是你阿爹!他顯靈了,他給我託夢,不是託夢,他就是顯靈了,他就在我旁邊,他問我給他寫信有什麼事,他……”
“阿孃!”袁明輝打斷了孫夫人急切的話,“你先回去穿上鞋。”
袁明輝一邊說,一邊拖著孫夫人送到帳篷門口,交給慌亂的婆子,轉身看向縮著脖子的俞大力,和捂著臉蹲成一團的周睿和熊克定,以及莫名其妙的王十五。
“騷擾軍中女眷,這是死罪!”袁明輝錯著牙。
他阿孃那幾句話,已經足夠他想明白是怎麼回事了,滿腔的憤怒讓他這會兒想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