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控制室的紅色警報燈在頭頂旋轉，將眾人的影子扯得歪歪扭扭。

李將軍的作戰靴碾過地面時發出悶響，他右手始終按在腰間的戰術槍套上——這是林峰第一次見他在非實戰狀態下做這個動作。

"張博士，裝置檢查結果？"李將軍的聲音像被砂紙打磨過，帶著金屬摩擦的刺響。

張博士摘下老花鏡，鏡片上還沾著剛才除錯通訊器時蹭的灰："所有波段都被清理過，干擾源不是物理裝置，更像......"他頓了頓，看了眼站在角落的艾麗婭，"某種能量場覆蓋。"

艾麗婭的矽基髮絲突然泛起幽藍，這是離星人情緒波動的特徵。

林峰注意到她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腕間的晶體鏈——那是離星人儲存記憶的載體，"光之星掌握的空間共振技術，確實能在不接觸硬體的情況下切斷通訊。"她抬頭時，銀灰色瞳孔裡浮起一層霧狀光斑，"但他們主動中斷聯絡......這不符合同盟文明的基本準則。"

"小王，資料解析得怎麼樣？"李將軍轉向情報分析師。

王麗的手指在全息鍵盤上翻飛，髮梢沾著剛才跑過來時的汗，"前37秒的對話快取提取完畢。

光之星提到的'技術傳輸校準頻率'需要用到星盟標準協議，我比對了資料庫......"她突然停住，螢幕上跳出一串血紅色的警告程式碼，"等等，他們的協議編號在星盟檔案裡顯示為'已登出'。"

"已登出？"張博士湊過去，老花鏡滑到鼻尖，"不可能，星盟不會隨便登出有效協議，除非......"

"除非那個文明已經消亡。"艾麗婭的聲音輕得像一片雪花，"或者被判定為危險。"

控制室內的空氣突然凝結。

林峰的後頸泛起涼意——三個月前他們第一次接觸離星人時，艾麗婭曾說過星盟是宇宙中最古老的中立組織，所有正式成員都會被錄入協議庫，如同地球的聯合國憲章。

"李將軍，"林峰按住還在微微發燙的戰術板，"或許我們該先推進已知的合作項。

光之星提供的基因融合資料雖然中斷，但艾麗婭之前解析了70%的矽基適配公式......"

"林博士說得對。"艾麗婭向前一步，鱗片在警報燈下泛著珍珠白，"技術停滯只會讓懷疑滋長。

如果現在重啟實驗，至少能向光之星證明我們的誠意。"

李將軍盯著牆上的倒計時——小行星撞擊預警顯示還有237天11小時。

他重重撥出一口氣，戰術板在掌心壓出紅印："小王，帶一隊人去星艦資料庫，把所有關於光之星的星盟舊檔都調出來；老張，帶著能源組測試他們給的晶礦樣本，我要知道那東西到底是救命稻草還是定時炸彈；林博士、艾麗婭，你們回生物實驗室，繼續矽基融合實驗。"他的目光掃過眾人，"記住，所有異常資料實時同步到指揮艙。

散會。"

王麗抓起外套往外走，經過林峰身邊時壓低聲音："我查過光之星的母星座標，在獵戶座懸臂的最邊緣，星盟最後一次記錄是三百年前......"她的聲音被門閘關閉的蜂鳴切斷。

張博士推了推眼鏡，拎起裝滿檢測儀器的箱子，經過艾麗婭時頓了頓："小姑娘，你們離星人的矽基代謝公式，能不能借我參考下？

那晶礦的能量波動曲線......有點像你們的生命體徵。"

艾麗婭點頭，鱗片泛起溫和的粉："晚些我讓人送到您實驗室。"

等到控制室只剩他們兩人，林峰才發現艾麗婭的指尖還在顫抖。

他輕輕覆上她的手背，能感覺到那層矽基面板下流動的能量，像極了地球深海里的發光水母。

"在擔心光之星？"他問。

艾麗婭搖頭，髮梢的幽藍漸漸轉暖："我在想那株玫瑰。"她望向他胸前的口袋——裡面裝著從指揮艙帶出來的矽基花瓣，"共振中斷時，它的能量流失速度比預計快了37%。

如果光之星真的......"她沒有說下去，銀灰色瞳孔裡閃過一絲他從未見過的憂慮。

生物實驗室的白幟燈在凌晨兩點依然明亮。

林峰盯著全息屏上跳動的基因鏈，左手無意識地轉著移液器——這是他緊張時的習慣。

艾麗婭坐在對面，面前攤開光之星傳來的部分技術資料，她的矽基指尖每劃過一行程式碼，螢幕上就會浮現出淡紫色的註釋，那是離星人的思維翻譯。

"看這裡。"她突然出聲，指尖停在一段螺旋狀的公式前，"光之星的矽碳融合技術不是簡單的基因拼接，他們用了星塵粒子做媒介......"她抬頭時眼睛發亮，"就像給碳基細胞裝了接收矽基能量的天線！"

林峰湊近螢幕，呼吸掃過她髮間的星芒："這樣就能避免排異反應？

但地球人的線粒體結構......"

"所以需要調整端粒酶的表達量。"艾麗婭調出離星人的矽基生命圖譜，兩種不同的基因鏈在螢幕上交織，"離星人沒有線粒體，我們的能量來自恆星輻射，但地球人......"她的手指突然頓住，螢幕上的基因鏈突然扭曲成亂碼。

"又斷了？"林峰皺眉，檢查連線埠。

"不，是有人在干擾傳輸。"艾麗婭的髮絲再次泛起幽藍，"頻率......和之前通訊中斷時一樣。"

實驗室的門被敲響時，林峰正準備重啟系統。

張博士的白大褂上沾著晶礦粉末，眼鏡片蒙著層霧氣："林博士，你們快來能源實驗室！"他的聲音發顫，"那晶礦......它在生長。"

能源實驗室的防護玻璃後，原本只有拇指大小的晶礦樣本，此刻已經膨脹到拳頭大，表面流轉著銀河般的光澤。

張博士的助手小吳舉著輻射檢測儀，數值穩定在安全範圍："最開始每小時增長0.5厘米，現在......"他嚥了口唾沫，"每分鐘0.3厘米。"

"這不可能。"林峰盯著樣本，"除非有持續的能量輸入......"

"看這裡。"艾麗婭指向樣本底部，那裡有一道極細的光痕，"和光之星晶體上的裂紋一樣。"她的聲音突然變輕，"這是空間共振的錨點。"

警報聲再次響起時，林峰的戰術板震動起來。

是王麗發來的訊息："速來情報室，找到光之星的星盟舊檔了。"

情報室的全息投影裡，漂浮著一份三百年前的星盟檔案。

王麗的指尖劃過"光之星文明"幾個字，投影裡跳出一張模糊的星圖："他們原本是星盟的醫療援助文明，三百年前突然申請撤離，理由是'發現宇宙終產者的蹤跡'。"她調出後續檔案，"但三個月後，星盟巡邏艦經過光之星母星時......"投影切換成一片星塵，"那裡只剩超新星爆發後的遺蹟。"

"也就是說，我們現在接觸的光之星......"張博士的聲音發澀。

"可能是倖存者，也可能是......"王麗沒有說下去，投影裡的星圖突然泛起漣漪，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

實驗室的通訊器在這時炸響，是李將軍的聲音："所有人員注意，光之星晶體恢復聯絡。

林博士、艾麗婭，立刻回指揮艙。"

指揮艙的全息屏上，光之星的影像不再是模糊的蜂窩紋路，而是一個穿著星芒長袍的身影。

他的面容被霧氣籠罩，但聲音帶著金屬般的迴響："抱歉之前的中斷，我們檢測到宇宙終產者的能量波動。"他的目光轉向林峰和艾麗婭，"現在，我們需要告訴你們一個秘密......"

"等等。"艾麗婭突然抬手，"你們的晶體......"

林峰順著她的視線望去，那枚曾出現裂紋的晶體此刻正滲出細密的金光，在玻璃上緩緩拼出一行字——和之前的"等待"不同，這次是："小心他。"

就在這時，林峰的戰術板震動起來。

他低頭，看到一條未讀訊息，發件人顯示為"光之星·克萊爾"："林博士，我是光之星的基層研究員。

其實，我們之所以選擇與你們合作，是因為......"

訊息停在這裡，後面跟著一串亂碼。

林峰抬頭時，正看見全息屏上的光之星身影抬起手，霧氣般的面容下，一雙眼睛突然泛起和晶體上相同的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