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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四畝土地

村西,村南,村東,村北,二十七畝地,都分完了。除了村南頭,有一塊四畝地的大地,剩下的,不是這有兩畝,就是那有三畝,都是些雞零狗碎的地。比如村北的河邊,有二分地,村西的省道旁,有三分地,還有孟家地,棋盤子地等等,總之,這七七八八的地,三家算是分完了。

按照各家的人口,一口人三畝地,文信分到了六畝半的地,多出來的那半畝,是葡萄園子裡的地,國長主動讓了出來,葡萄園子,是爸一直種,自己不搶這半畝地。

國增家,一共分到了九畝半的地,之所以多出半畝地,是因為一些零零散散的幾分地,國長不願意種,都分給了國增。

國長道:“才幾分地,還值得種嗎?都不夠費功夫的。河的北邊,那二分地,哥,你種吧。”

國增道:“二分地也是地,將來,能種點花生啊,綠豆啊,小紅豆啊,實在不行,種紅薯呢,河邊都是些沙地,種出來的紅薯好吃。國長,你種吧。”

“我才不種呢。”國長不屑一顧:“還紅薯花生,費那個時間幹嘛?想吃紅薯花生,自己買不就得了,我才不受那個累呢,還是你種吧。”

見國長不要,爸爸也不要,國增道:“我種就我種,我不怕受累,將來,這二分地,我能給他種成半畝地。”國增的意思是,那二分地的旁邊,都是些荒地,他將來,能把荒地,再開成能種莊稼的地。

“行,不嫌麻煩,你就種。”國長笑了笑。

文信在一旁聽著,不語。卻瞥了瞥國長一眼,這老二,打小就不愛地,不跟這土地親,更是不願意受累,不願意幹農活,不願意往地裡鑽,國增卻恰恰相反。這哥倆,關於這地裡的事,差的是一天一地。

待到分完了地,三代人散去,各自回家,快進家門口的時候,小劉旭想起了什麼:“爸,咱家分的地,是不是都是不好的?分的也比我叔家少。”

國增笑了笑:“哪有什麼好不好,都差不多,現在分的少,種著種著,就會多了。再說了,咱家不是分到了南邊,那四畝的大地嗎?二十多畝地,就這一塊整壯。”

“可爺爺說,那是塊二片地,旁邊的兩塊一片地,加起來,也有四畝。”劉旭道:“都分給了我叔。”

“一樣,差不多。”國增不以為然:“你看著吧,等你長大了,這四畝地,至少變成五畝地。”

父子倆說著,進了屋,劉旭喝了口水,又跑出去玩了。

秀巒躺在炕上,閉目養神,隱約有反應,國增看了看媳婦:“怎麼了,不舒服?”

“有一點。”秀巒道:“反正,就這兩天的日子,預產期都過了。”

“要不,咱去醫院吧。”國增道:“這個小傢伙,怎麼還不出來?”

“不至於。”秀巒道:“去醫院幹嘛?花那個錢。哎,對了,地分完了?”

“分完了。”國增喝了幾口水,又回到屋裡,坐在炕上,守著媳婦,跟秀巒彙報,村南村北,村東村西,自家都分到了哪些地。

秀巒聽著,國增說的這些地,哪塊是自己的,哪塊分給了國長,哪塊又分給了爹孃,她馬秀巒閉著眼睛,都能知道地的位置。知道哪塊地好,能多打糧,哪塊地差,打的糧少。這些年,跟著國增一起種地,秀巒對這些地,再熟悉不過了。

“怎麼咱分的,都是些二片地啊?國長分到的,可都比咱的好。”秀巒道。

“哎呀,差不多。什麼好的壞的,還不都是劉旭選的。”國增道。

“這個兔崽子,真是不知道好賴。”秀巒道:“不過,南邊的那四畝地,分給咱了,這倒不錯,就這麼一塊整壯的大地。”

“是啊。”國增笑著道:“要不說,劉旭會選呢,哈哈哈。那塊地,旁邊都是些荒地,光是北邊的地界子,少說也得有兩米寬。你瞅著吧,將來,我都給他挖了,北邊有林禿哥家的三分地,就那麼一小條,到時候,咱再用別的地,把他換過來,四畝地,至少變五畝地。”

“變成五畝?”秀巒想了想:“我看,要是把南邊的地界子,再挖一挖,至少能變成五畝半。”

“六畝,不出三年,我讓他變成六畝地。”國增道。

“行,有本事,你就挖吧,我可不跟你再開荒地了。”秀巒道:“天天的扛著鐵鍁,跟你挖地,以後有了老二,我可沒那個功夫。”

“我挖就我挖。”國增信誓旦旦:“現在這塊地,南北方向,還不那麼直溜兒,到時候,我非給他弄的平平整整,四四方方。”

國增這句話,說的不假,十幾年後,隨著自己有事沒事,就去南邊的地裡開荒,以及自己蓋新的磚瓦房,需要用土,也跑到那塊地裡取土。原本的四畝地,在十幾年裡,隨著劉旭長大,隨著老二的出生,長大,最後,那四畝地,竟然變成了七畝地。

四畝地變七畝地,多出了將近一倍的面積。每當外人,羨慕這塊,村上屈指可數的大面積地,國增都自豪的說,自己這一家四口,指著這塊地吃糧呢。

但誰又知道,他為了開這塊地,耗費了多少個,原本可以多睡會覺的清晨?為了這塊地,他流了多少汗?付出了多少的辛勞?

那可都是,他一鐵鍁一鐵鍁的,自己挖出來的地啊。

多年以後,兒子劉旭上小學,初中,高中,大學,一邊讀書,一邊長大,一邊明白,自己父親的辛苦不易。他終於漸漸的知道,父親為了那塊土地,付出了很多的心血,對於這些心血,父親並不在意,只是覺得心血後的結果,是四畝地變七畝地,是自己為之自豪的一件事。

劉旭當然知道,父親的這份自豪。因為每當提到那塊地,父親總是眼裡帶光,話裡帶著幾分,難得的驕傲。

這塊地,也是父親的一個兒子。在國增的雙手之下,由小變大,由原本並不怎麼,肥沃的二片地,靠著國增開著三馬子,開著拖拉機,往地裡一趟趟的,倒騰牛糞豬糞,最終變成了,肥沃高產的一片地。

待到國增死後,二十八歲的劉旭,跟著五十歲的母親,去地裡收棒子。秀巒指著這片地,跟劉旭道:分地的那一年,你才六歲,老二剛生人。一晃,二十二年過去了。當初的四畝地,愣是被你爸,一鍁鐵鍁的,給挖成了七畝地,你爸這個人啊,唉。

劉旭頓時,淚流滿面,對著母親道:爸爸是個拓荒者。

秀巒紅著眼睛,看了看不遠處,聯合收割機來了。

劉旭扭頭,看了看收割機,是從西邊開過來的。他又把目光,朝著西邊往南望了望,那邊也有自家的二畝地。記憶中,自己還是六歲,跟著爺爺,爸爸,叔叔,一起分地。

一個月前,五十二歲的國增,因為意外死亡,剛剛葬在了,西邊那二畝地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