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令狐星朗跪著,裴恆玉還在猶豫,一身紅衣的宇文君安闖了進來,他一把扯下懷中包裹,扔在窗下的矮榻上,質問道,“陛下命我出京,是沒打算讓我回來麼?”
是!
裴恆玉在心中默唸,陰煞已破,冥府之路重開。
季氏起兵,五年之期將近,按照之前和地獄判官的約定,這江山,是時候易主了!
裴恆玉垂下眸,不想看他,只在心中默想,這一世,朕不想死於你手,等你回京重掌江山之日,朕應該已經魂歸地府,輪迴往生了!
“陛下!”宇文君安上前,一把鉗住裴恆玉的下頜,迫使他看向自己,“陛下好狠的心,我視陛下如明月,陛下卻棄我如敝履,陛下,你告訴我,為什麼?”
“南王世子!”令狐星朗看不下去了,他噌的站起身,魁梧的身材如小山一樣,立在殿中央,“你胡說什麼?”
令狐星朗握緊拳頭,“季氏反了,朝中因無糧,而出兵無望,陛下在江山岌岌可危之際,連夜擬旨,命你出京,用北疆二十萬大軍護你性命,你怎麼能說陛下棄你如敝履?南王世子,你清醒點,誰會用二十萬大軍護一雙敝履?”
“是這樣麼?”宇文君安看著裴恆玉的眼睛,幾欲噴火,“你把我支走,是為了獨自面對季氏的叛軍?還是坐在這四方皇城裡,等死?”
他鉗著裴恆玉的手指發抖,“季氏是反了,但季成遠手裡的十萬散兵,連仗都沒打過,有什麼可怕的?你可是親征過突厥的帝王,坐擁萬里江山,只護衛京畿的兵馬,就有五萬之眾,你到底在怕什麼?”
裴恆玉想說,天命如此,朕能奈何?卻又沒辦法和宇文君安解釋清楚,他偏頭躲開宇文君安的鉗制,對令狐星朗道,“你先下去。”
“陛下!”令狐星朗不挪腳,健碩的身軀,在此刻顯得異常沉重,“臣也不明白,季氏反了,打就是,京中無糧,把戶部那些會算賬的老爺們,叫進來,一起想辦法就是,陛下又不是沒打過仗的皇帝,有什麼可怕的?”
笨蛋,時辰到了,朕該死了!
裴恆玉吞了吞併不存在的口水,他看了看滿臉怒容的宇文君安,又看了看一動不動的令狐星朗。
他沒辦法和他們解釋,季氏之所以會謀反,是因為判官要他這個皇帝死。
更沒辦法告訴他們,只要他這個皇帝死了,宇文君安就可以誅殺季氏,登上帝位,重掌江山。
而令狐星朗只要不在這個時候,護著他這個即將赴死的皇帝,就可以好好活下去。
如果令狐星朗願意,選擇支援宇文君安,甚至可以繼續做御林衛大統領,護佑皇城!
裴恆玉想說,江山還是那個江山,只是換個人做皇帝罷了,沒什麼不同!但他一個字也說不出口,他在宇文君安的注視下,滾動著喉結,找出藉口,“上京無糧,一旦動兵,勢必要從百姓的手裡強徵,而剛過去的糧荒,已經讓百姓的手裡,沒有餘糧了!”
“陛下仁心,”令狐星朗道,“不忍心看著百姓餓肚子,可陛下有沒有想過,如果您不從他們手裡徵糧,剿滅季氏,等季氏那群靠著愚弄百姓上位的偽君子,攻入上京,他們可會善待您的子民?”
裴恆玉錯開身,他挪到矮榻邊,看著被扔在窗下的包裹,想著如何和反駁,宇文君安突然開口道,“不用強徵,我手裡有糧!”
裴恆玉伸出的手,驟然頓住,他和令狐星朗同時看向宇文君安,道,“你哪來的糧食?”
無錯書吧宇文君安坐在矮榻的另一頭,他給自己倒了杯茶,說,“去年秋天,南王買空了半個東境的糧倉,存了好些糧食,我前幾天想辦法,偷出來一半,有幾十萬石,要出兵打一個桐城,怎麼都夠了!”
“你說南王從去年秋天就開始買糧了?還買空了半個東境的糧倉?”令狐星朗看向宇文君安的目光危險起來。
“不錯,”宇文君安喝了口茶,他道,“說來奇怪,他一直住在王府,門都不出,怎麼有那麼多錢,買下這麼多糧食!”
“臣記得,”令狐星朗道,“當年接手南楚的時候,他們的國庫是空的,臣還一直以為是宇文素狼子野心,貪了南楚的銀子,現在看來,還真有可能冤枉了他!”
“宇文贊坐了幾十年皇帝,”裴恆玉說,“手中有些錢也是正常,只是他是怎麼知道要鬧旱災的?此前大盛可是一直風調雨順,從沒鬧過這麼大範圍的旱災!”
裴恆玉目光悠遠,宇文贊就算有錢,也是前朝的積累,他現在除了王府規制的俸祿,根本沒有其他來錢的途徑,錢花一文,就少一文,如果沒有預測到今年的糧荒,宇文贊不可能囤積糧食!
“宇文贊不是巫族,”裴恆玉想到的,宇文君安也想到了,他說,“薑絲雨也是今年才來的南王府,如果他能預測今年的旱災,那南王府裡,肯定還有人!”
“密室!”令狐星朗想到了南王府後院的槐樹,“王府的密室,世子沒去過麼?”
宇文君安思索了一會兒,搖頭道,“沒有!宇文贊把密室看得很嚴,我一個月回一次王府,卻一次也沒進去過!不過,我現在想的是他的目的!”
“目的!”令狐星朗冷哼一聲,半嘲諷道,“宇文贊在季氏造反的當口,囤了糧食,買了兵甲,他想幹什麼,還用說?”
令狐星朗的意思是,宇文贊想謀反,但宇文君安不這樣認為,“我試探過他,如果陛下帶兵平叛,我們是否要趁上京空虛,佔領皇城?但宇文讚的回答很奇怪,他說,皇帝有什麼好當的?現在的他,只想要一家人團聚,還要讓我的母親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