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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白蓮送魂

裴恆玉在昆羅的行宮,由令狐星朗親自安排,是一處緊挨著軍營的府邸,坐落在西城邊兒上。

裴恆玉到行宮的時候,已經日薄西山,他披著殘陽,一踏入行宮,就見內侍總管雙喜,迎了出來。

“哎呦喂!我的陛下!”雙喜見著裴恆玉,還沒說話,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順著長滿褶皺的眼角往下流,“這是怎麼了?才半日不見,怎麼就,怎麼就······”

雙喜望著裴恆玉的白髮,泣不成聲,一眾內侍都跪在庭院裡,不敢抬頭。

裴恆玉被雙喜扯著衣袖,哭得尷尬,但他不能斥責,因為雙喜是自裴恆玉幼時起,就伺候他的老太監,待他一向用心,他不忍在一眾內侍面前,拂了老人家的顏面。

裴恆玉只得岔開話,“午後,讓安明送來的人,可安頓好了!”

“好了!好了!”雙喜想起安明送過來的那個美人兒,道,“就在聽風閣,陛下要見,老奴這就著人去傳!”

“不!”裴恆玉溫聲道,“讓安明帶路,朕親自去!”

“好!好!陛下親自去,”雙喜說著要在前方引路,轉頭又道,“陛下,老奴觀那宇文霜月是個會功夫的,要不要先送去一碗藥,再召見?”

嗯?這老太監又想哪兒去了?

裴恆玉連連擺手,“不用,你帶著他們先退下吧,只安明跟著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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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後,在聽風閣沒找到宇文君安的裴恆玉,由小白龍引著,一路尋向行宮的西南角兒。

小白龍盤在裴恆玉手腕上,在薄暮裡,嚷著,“在這裡,在這裡……這個,就是這個院子,有宇文君安的氣息。”

裴恆玉站定,右邊是落月湖,湖面上,層層疊疊的浮動著數不清的荷葉,葉上的白蓮,攏了瓣兒,安靜乖巧的睡在沉沉的夜色裡。

左邊是落月湖畔的西南角兒,隱著一個小院落,不大的匾額上,疏落的寫著‘落月齋’幾個字。

裴恆玉眉頭微皺,大半夜的,宇文君安不在聽風閣睡覺,跑到這麼個小院子裡,做什麼?

跟在他後面的安明,也同樣疑惑不解,大半夜的,皇帝繞了大半個行宮,找這麼個小院子,做什麼?

落月齋臨湖而立,此時白日裡的悶熱,散了不少,夜風拂過,湖波盪漾,帶來絲絲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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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恆玉心上的煩悶,被吹散了,連呼吸也跟著舒暢了些,他信步走了進去。

齋裡亮著瑩瑩燈火,石子路上,沒有雜葉,好像專門收拾過,給人住的。

主從二人沿著小路,走到內院,沒有遇著下人,院子裡靜得出奇,裴恆玉抬眼,正看見換過衣裳的宇文君安,在爬院子中央僅有的一棵大榕樹。

那是一棵至少活了百年的榕樹,垂下的氣生根,又密又長,頂上的樹冠,已經越過了屋頂,冠上的葉子,密密匝匝的疊著,遮住了半個院子的月光。

宇文君安一身豔麗的紅裳,像一隻招搖的紅蝴蝶,左搖右晃的順著粗壯的樹幹,向著屋頂的方向,一寸一寸的挪。

他這是想逃走?

裴恆玉靜靜的看著,樹幹上那隻‘紅蝴蝶’。

跟在他身後的安明,也不聲不響的站著。

夜,詭異的安靜,連夜貓都蜷縮起身子,不敢發出一點兒聲響。

突然,宇文君安一個不穩,腳下踩空,身子劇烈晃動幾下,直直的向後栽了下去……

宇文君安的手臂,在半空中胡亂的揮動,紅色的衣袍,在風裡翻動,好似一隻第一次試飛的雛鳥兒,滑稽又笨拙。

榕樹樹冠枝葉繁茂,下面的氣生根,又密又細,宇文君安抓了滿手,又盡數扯斷,身子還在不停往下墜!

突然,宇文君安的腰間一緊,下墜的身子,陡然被一隻手臂攬住,方向斗轉,越過了他剛剛折騰了半日的枝杈,只一瞬,人就站在了樹冠之上。

宇文君安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被人抱著,他倉惶的掙扎起來,那人也沒抱多緊,宇文君安一掙,那人便鬆了手。

宇文君安沒了支撐,身子下沉,人又墜了下去。

那人彎腰伸臂,又把他撈了回來。

這回,宇文君安不敢再亂動,他紅著臉,去瞪那人,在看清那人眉目的一瞬,洶洶的氣勢,陡然衰敗,宇文君安結巴道,

“皇……皇上?”

裴恆玉站在夜色裡,神色淡淡,面朝牆外,成千上萬頂軍帳,盡收眼底,他道,

“這裡緊挨院牆,卻少有侍衛巡邏,你可知為什麼?”

宇文君安的臉,早已紅透,他的聲音,微不可聞,

“我,不……不知道。”

他向裴恆玉身上靠了靠,徹底掛在了裴恆玉的身上。

裴恆玉聲音清冷,“牆外駐紮著大盛朝十萬兵甲,他們剛破了昆羅城,身上殺氣未盡,你覺得,從這兒翻過去,能逃得出他們的刀林箭雨?”

攬在腰上的手,陡然一緊,宇文君安呼吸微蹙,腰間軟肉,被掐得生疼。

“沒,”宇文君安的眼,蒙上了水霧,聲音變了腔調兒,“我沒想翻過去,沒想逃跑……”

他小聲辯解,

“今夜是七月十五,街面上有白蓮燈,聽說很熱鬧,我想著這裡高,應該可以看到蓮燈送魂,才爬上來的,我沒想著逃跑,真沒有。”

裴恆玉約略鬆了鬆手,目光越過相連的營帳,看向更遠處的街市,蹙眉問,“蓮燈送魂——是什麼?”

宇文君安眼神飄忽,大著膽子說,

“聽宮裡的老人兒說,這是南楚民間的節日,白蓮節的夜裡,家家戶戶把家裡過世親人的名字,寫在紙條上,放在白蓮燈裡,順著家門前的水渠,一路送出去,就可以把思念和祝福帶給過世的親人,我……我沒有出過宮,從來沒有見過。”

是朕誤會了他麼?

裴恆玉低眸,正看見宇文君安貼著自己,半仰著頭,用那雙無辜又可憐的眼睛,祈求般的望著他的眼睛,把那種欲說還羞演繹得淋漓盡致!

混蛋!

又用這種眼神誘惑朕。

裴恆玉心中腹誹,刻意沉下臉,醞釀著情緒,要拒絕。然而,斥責的話,還沒說出口,小白龍‘嚯’的竄了出來,嚷道,

“去,去,去……和宇文君安一道去看看那個‘白蓮送魂!’”

裴恆玉冷斥道,

“去什麼去?你亂湊什麼熱鬧?回去!”

小白龍無視裴恆玉的惱怒,它在榕樹頂端重疊的枝葉間,跳來跳去,嚷著,“白蓮送魂哎,一聽就有邪祟作怪!上一世,宇文君安死後,人間怨靈四起,遍佈陰煞,人皇難道不覺得奇怪?”

裴恆玉問,“你這話什麼意思?”

小白龍見裴恆玉提起了興致,反倒不說話了,一晃眼,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