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和十三年六月二十一日，暴雨傾盆。這一天，三玖先後見過帝國最尊貴的一對夫妻。

外面雷聲轟鳴，巨大的聲響遮蓋住了燭火燃燒發出的噼啪聲。太極宮中，三玖安靜的坐在皇后的對面。

這對姑嫂都與男人心中喜歡的柔順女子不同，她們曾經並肩作戰也曾惺惺相惜，只是自從她們一個成為了皇后，一個成為了公主，兩人之間就很少有機會坐在一起好好說話。

晃動的燭火之下，皇后的目光從三玖的臉上寸寸滑過。

“時間真是善待玖妹，十幾年時間，你好像都沒有什麼變化，還像我最初見你時那樣美麗自信，我和你大哥卻都老了。”

“皇嫂容顏依舊。”

皇后搖了搖頭，“我說的不僅僅是容貌，這些年生活安逸富貴了，我卻總覺得很疲憊。”皇后笑了笑，“是心蒼老了。”

三玖笑了笑，沒有接茬，權力讓人永葆青春，皇后對於權力的渴望，她的野心和抱負遠遠勝過許多的年輕人。這樣的人天生精力充沛，又怎麼會顯老。

三玖也細細的打量著皇后，“時間也很偏愛皇嫂，皇嫂比之前更有威儀和氣度了。”

皇后的笑聲打破了室內短暫的沉寂，也散去了她一身的威嚴，皇后找回了十幾年前與三玖相處時的狀態，將一杯清茶輕輕推到了三玖的面前。

“咱們這麼多年的交情，彼此都瞭解對方，也不要假客氣了，這次見你，我是有些話想跟你說。”

“阿玖，你大哥他的情況不好了，你是他最信任最喜歡的妹妹，等他醒來一定會見你的。”

三玖的神色沒有什麼太多的變化，沒有悲傷也沒有憂慮，平靜的像是一湖死水，坐在她對面的皇后一時之間都有些看不懂她。

“皇嫂有什麼話就直說吧，都已經到這樣的地步了，陛下也要去了，你我之間還有什麼不能直說的呢。”

皇后也不再拐彎抹角，她直接問道：“我想知道，當年陛下是不是動過廢太子的心思。”

三玖直視皇后的眼睛，也坦然的回答她，“是，不過如今這一切都沒什麼意義了，太子馬上就要登基為新皇，三皇子也早就去了封地之上。”

皇后安靜的看著三玖，等待著她後續的動作。三玖也沒有讓她失望，她藉著袖子的掩飾從空間之中拿出了一卷薄薄的絲絹，展開放到了皇后的面前。

這就是當初皇帝讓三玖代為保留的密旨，皇后對此早有猜測，情緒也沒有太大的波動，只是蓋在袖子下面的手輕輕顫了顫。

她與皇帝不是單純的政治聯姻，兩人也有過甜蜜恩愛的時光，她們相互欣賞彼此扶持著走過了很多艱苦的歲月。

她們的關係是從什麼時候發生變化的呢？溫歲寒有些記不清了，大概是她的丈夫從單純的丈夫升級為君王之後，也或許是在這更早之前。

對於謝昇平後宮之中有多少美人，他最喜愛的是哪位妃子，溫歲寒早就已經不在意，她不是靠男人的愛才能活下去的女人。

她只是很不忿，她和他們們溫家付出了那麼多，到了要收穫的時候，謝昇平居然想將他們共同養育的果樹上結出的唯一果子送給別的人。

憑什麼？

她們溫家出錢出力出人，為了打天下，她三個親兄弟，有兩個死在了戰場之上。這麼多年，她鎮守後方，同樣嘔心瀝血，與他同生死，共進退，到了最後要摘果子的時候，他居然想將她踹出去。

不是她溫歲寒野心勃勃，而是這天下本就有她的一半。

“阿玖，你覺得你兄長這事做的正確嗎？”

“殿下也是熟讀經史，應該知道，權力之爭本就沒什麼對與錯，您心裡應該很清楚這一點，您不該問我這樣的話。”

三玖將桌上的絲絹拿起，放到了蠟燭之上點燃。

火焰跳動之中，溫歲寒恢復了她的從容和平靜。

“我想要組建內廷，明華很不錯，雖然不是你真正的女兒，性情和才華卻很像你，讓她來幫我吧，不要浪費了她的才華。”

謝明華的身份也沒有什麼太大的離奇之處，她是三玖與皇帝的長姐留下來的孩子。這位大姐姐與三玖她們並不同母，當年在謝家之中，只有她對兄妹二人還算友善。

當年的謝家也算是大族，成年後謝長蘊嫁到了前朝皇室之中，後來謝昇平起兵造反，謝長蘊的身份地位變得十分尷尬。

謝長蘊懷上謝明華的時候已經三十多歲，因為狀態不好懷像也不好。在謝明華之前，她還有了別的孩子，只是在京都城破的時候，這些孩子都被殺，謝長蘊在驚慌又悲痛的逃亡生活中早產過世。

她的貼身侍女帶著剛剛出生的小嬰兒逃到了三玖她們佔據的城池。

謝長蘊臨死前的遺願就是她的孩子能夠好好的活下去，她希望她孩子的身份能夠被隱藏。當時天下未定，也不知道最後哪路諸侯能夠成功上位，除了三玖她們之外，別人上位未必願意留下這孩子的性命，而前朝的皇室也並不可信。

謝長蘊的其他孩子就是因為謝長蘊的身份問題，被前朝皇族處死，而她在丈夫和下屬保護之下逃了出來，只是最後沒有到達謝昇平他們的大本營就已經去世。

三玖看這個孩子可愛就收養了她，並將她當做自己的親生孩子。而謝昇平自認為謝長蘊身死也有他的原因，對於這個被三玖收養的小孩也很看中，他們這些知情者默契的遵照謝長蘊的遺願保護著她的身份，呵護著她長大。

皇后此時提出招謝明華為內廷女官除了是想要想要向三玖示好，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謝明華確實很優秀。

她沒有許下什麼兩家聯姻，立她為後的承諾以加強雙方的合作。

皇后自身是一位非常優秀的女性，她認可謝明華本身價值，她應該發揮她的才華，而不是作為工具和媒介被安放在某個人的後宮之中。

當然她沒有這樣提，也是因為她知道昭宜長公主是不會同意的，她在意謝明華自己的意願和想法，而謝明華一生的規劃之中沒有為後為妃的選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