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是個熱鬧團圓的喜慶日子，三玖是個很有儀式感的人，雖然家中只有兩個人，也不願意糊弄著過，過年時的東西準備的很齊全。

門口兩側貼上了春聯，房門和玻璃上都貼了福字，她們出去買年貨的時候還看到了一種特別小的福字，也就比指甲蓋大一點，老闆說是貼在電視電腦上的。

三玖覺得很有意思，還挺與時俱進的，就買了一沓回來，不僅往電視和電腦上貼了，各種能能貼的小型家電器具上她都貼了一圈，就連喝水用的陶瓷茶杯，也被她貼了一張上去。

“快點換衣服，走了。”

那邊於卓已經穿好了外套，黑色短款的羽絨服搭配同色的長褲，棕色的馬丁靴，還圍著一條紅色的大圍巾，包裹的嚴嚴實實，手中拎著一個塑膠袋，在門口等著三玖。

三玖很快穿好鞋子外套，戴上跟於卓同款的圍巾，兩人一起下了樓。圍巾是她去逛超市時碰到的，顏色很適合新年，就買來了。

同樣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三玖跟在於卓身後向樓下走去，接近凌晨，現在正是鞭炮齊鳴，萬炮轟天的時候。

不錯過任何一個過年流程的三玖，也提前買好了煙花爆竹，去樓下湊湊熱鬧。

市面上賣的鞭炮煙花種類很多，二人看著買了幾種，都是那種好看有意思，不太危險的種類。多是於卓去點的，在於卓的嚴防死守之下，三玖只能拿著一把點燃的仙女棒在旁邊看著。

放完鞭炮回去，電視裡的春節晚會已經在倒計時了，窗戶外面更是炮聲響亮，於卓跟著三玖站在窗前看煙花，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就這樣奔赴新的一年。

於卓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只是看著窗外熱鬧喜慶的景象有些愣愣的出神，三玖則是什麼都沒想，她很平靜，雖然她努力融入人間，但是她本質上不是人，人間的歡慶熱鬧、離別痛苦其實很難引起她內心強烈的情緒波動。她混跡其中，是生活的親歷者，也是旁觀者。

在這世界上，最讓她動容的就是真摯的感情，比如父母對她的愛，比如便宜哥哥於卓對她的愛。

她側身望著於卓的側臉淺淺一笑，他的感情像是山間的晨霧，看似輕薄卻濃重連綿，將她緊緊的包裹，修復著她的暗傷。

三玖覺得她好像理解了一點人類所說的幸福。

察覺到了某人的視線，於卓低下頭，正好與三玖的視線對上，於卓樂了：“怎麼了？笑的傻乎乎的。”說著還要去揉三玖的頭髮，被三玖敏捷的躲開。

她笑嘻嘻的：“就是忽然發現，哥哥你長得還挺好看的嘛，不說話的時候，顯得特深沉。”

於卓很會捕捉重點：“怎麼，我要是說話就不好看了。”

現在輪到三玖翻白眼了，“哥你是屬etc的嗎，這麼愛抬槓，太會破壞氣氛了你。我走了，去睡覺。”

熱鬧的狂歡過後，按照正常的流程，就到了靜靜守歲的時候，三玖兩個人也沒有什麼其他活動，只當過了十二點就算是守歲成功，沒有硬要熬著到到天明，簡單收拾過後都準備洗洗睡了。

兩個人也沒有什麼需要走動的親戚，所以明天也沒有什麼拜年活動，不用早起，可以睡到自然醒。

於卓洗漱完回到臥室裡的時候，床頭已經擺了一個大大的紅蘋果，是妹妹放到他床邊的。他想起以前過年的時候白阿姨也總是會在他們床邊放一個蘋果，代表平安的美好祝願。三玖很善於觀察學習，如今爸媽雖然不在了，很多的生活習慣卻被保留了下來。

人們總是祈求太多，要升官要發財，要學業有成，還要完美愛情，於卓是在父母去世後才明白，健康平安看似是最普通的願望，卻也是最難得，人這一生若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已經是足夠幸運和幸福。

將蘋果又放回床頭，又拿起手機看了看，都是他的‘狐朋狗友’發來的新年祝福簡訊，一一回復過後，又給相熟的發了新年祝福就準備睡了，沒有等著別人的回覆，自然沒有注意到有一個朋友一直安安靜靜的，沒有發來新年祝福，沒有在群裡面說話，也沒有給他回覆訊息。

.............

三玖是被客廳的動靜吵醒的，她迷迷糊糊的躺在被子裡醒了會神兒，爬起來開啟了臥室的門，正好看到了剛剛換好衣服準備出門的於卓。

抬頭看了看掛在牆上的鐘表，現在剛剛七點多一點，冬天這個時候外面也就亮起來沒多久。

“你去幹嘛？”

雖然很著急，聽到動靜的於卓還是停下來解釋了一句：“三水出車禍了，我去醫院裡看看。”

“你去躺著吧，冰箱裡還有點餃子，餓了自己煮著吃。”

三水是常年跟著於卓混的好兄弟，他不是安平市的人，家在離安平幾百公里的一個小山村裡，他爸媽離婚，又各自組建家庭，父母都不願意帶著這個拖油瓶，所以一直以來他都是跟著爺爺奶奶一起生活，前兩年爺爺奶奶去世了，就自己一個人來到陌生的城市闖蕩。

和於卓結識還是因為，剛來安平的時候，做工被人騙，討薪又被打，正好撞上了他，於卓給了這個倒黴的外鄉人一些幫助，一來二去就熟悉了起來。

“我跟你一起去”三玖說著就要去換衣服。

“不用了，你在家歇著吧，我先去看看情況。”說著也不等三玖的回覆直接關門出去了。

三玖倒也沒有立刻跟上去，她沒有睡回籠覺的習慣，洗漱過後，炒了碗米飯，把昨天剩下的菜打發著吃了。

收拾完把昨天剩下的餃子全部都下鍋煮了，又煮了幾個雞蛋，蒸了一鍋紅薯，都做好了，將飯裝在保溫桶裡，換衣服出了門。

陳三水在安平市沒什麼親人，在醫院裡陪護的肯定都是他那些平時交好的朋友，這個點不一定吃過東西。

於卓的這幾個朋友，三玖也全部加著微信，主要是為了方便隨時聯絡到於卓。

三玖找出其中一人的微信，問清楚了地址，打車到了醫院。

醫院特有的消毒水的氣味撲面而來，即便是過年的時候，也是熙熙攘攘的擠滿了人，並不見冷清。有人見三玖一個小孩子，獨自一個人拎著飯盒來醫院探望，還會投來好奇的眼神。

人還在急救室裡搶救，三玖到的時候就看到他哥抱著胳膊靠在牆上，有個頭髮染成紅色的小年輕在病房外來回踱步，還有一個胖胖的有點矮的男生蹲在靠牆的地方玩手機。

三玖環視一週就看到他們三個人，並沒有看到肇事司機。

紅頭髮先看到了三玖，驚訝道：“三玖，你怎麼一個人過來了。”

他這一聲吵醒了正在抱臂假寐的於卓，他皺眉看了過來。

“不是說不用你過來了嗎，誰告訴你地址的？”他記得自己當時著急出門沒說具體的醫院跟病房，說著看向了蹲在牆角的男生。

各方面都很平凡的孫不凡站起身，憨憨的笑了笑道：“三玖妹妹剛剛在微信上問我來著，我就告訴她了。”

三玖上前把保溫桶遞了出去，“你們吃飯了嗎？我煮了些餃子和雞蛋，先湊合吃點吧。”別人吃沒吃不知道，於卓肯定是沒吃。

不等於卓行動，紅毛已經先一步竄了上來接過了三玖手中的飯盒。

“沒吃沒吃，四五點就趕過來了，現在正餓著呢，還是妹妹貼心。”說著已經夾了塊餃子吃了起來，還不忘給另外兩個人遞筷子。

“這可真是同人不同命，都是後媽，我那後媽就是童話故事裡的惡毒老巫婆，比白阿姨差遠了。”話說出口，才反應過來說錯了。

紅毛，也就是季秋子，抬頭小心的瞄了眼於卓，又討好的衝著三玖笑了笑，專心吃東西去了。

三玖也對他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

季秋子的家庭情況和於卓她們家差不多，都是重組家庭，他後媽帶了個弟弟過來，比他小了四歲，如今正在讀高三，準備高考。

季秋子爸爸是做生意的，家庭條件還算不錯，是於卓他們這群小夥伴中家庭條件最好的。

雖說有了後媽就有了後爸，但是到底是親兒子，再如何，季爸也不可能將親兒子掃地出門，只是後媽帶回來的弟弟，學習好為人又清高傲慢。

季秋子與他不和，又覺得自己親爹處處偏幫那小子，這些年父子關係確實是越來越差。

三個人對付著吃完了東西，於卓才開口道:“你們都先回去吧，我一個人在這裡守著，等出結果了再通知你們。”

“秋子也一晚沒睡了，回去躺一會，不凡也回家吧，大年初一的，還要拜年，都先回吧。”

說完又看向三玖，“你也回去，不用等我回家吃飯。”

季秋子熬了一天一夜確實有點吃不消了，他是第一個到醫院的，昨天后半夜就來了，今天早上天快亮了才給其他人發了訊息，說明了情況。

於卓在這兒，他也就沒有硬要留下來，打算回去躺一會，晚上再過來。

孫不凡是於卓幾個朋友裡最普通的，也是家庭環境最和諧的，他沒經歷過什麼糟糕的大事，父母健在，並且感情和諧。

對於他來說唯一的不足大概就是他成績不佳，相貌平凡，實在普通，與他的名字不太相稱。

兩人陸續離開，走之前留了話讓有事情及時聯絡。

三玖走之前從包包裡掏了一張卡出來，遞給了於卓。

“你……”於卓捏著卡，心情十分複雜，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是有想過先借用一部分錢，目前三水手術的費用都是季秋墊付的，而肇事司機還沒有找到，一時也拿不到賠償，後續治療也是用錢的時候。

三水家裡是指望不上了，可是也不能一直讓季秋一個人出錢，畢竟這錢也不是個小數目。

原本他說過不動用這筆錢，之後的生活學習都是用錢的時候，三玖學習這麼好，不能因為費用耽誤了。

一時間於卓腦海中閃過了很多想法，最終他將卡放進了口袋裡，卡里的錢他打算最多隻動用三分之一，之後找到肇事司機自然就能拿到賠償，還是不夠的話他再想別的辦法。

這筆錢是他們兄妹兩個人的，他必須得先考慮考慮妹妹。雖然沒有血緣關係，妹妹卻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親人了，他不能把妹妹排在後面，不管不顧的用這錢去做慈善。

“謝謝”，他知道他們之間不必說太多，溫柔的摸了摸妹妹的腦袋，囑咐道，“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