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格外冷，陽光照不到的屋簷下甚至掛上了冰錐，聽新聞裡說這好像是什麼拉尼娜現象。

於卓拉了拉衣服的領子，頂著風雪悶頭往家裡快步走去，鞋底踩過積雪發出咯吱的聲響。

冬天黑的很早，四五線的小縣城中，路上早就沒了什麼人影。只有路邊樓房的窗戶裡映出的暖黃色的微光，在寂靜的雪夜裡透出一絲恬淡的溫暖。

房間中的暖氣撲面而來，溫柔的包裹住了於卓凍得有些發僵的臉。

客廳裡沒有人，開著的電視中傳來嘈雜的聲響，抬頭看去是幾個年輕的演員，演著沒什麼笑點的小品。

這兩年春晚越來越沒意思了，小品相聲也沒什麼新意，於卓已經很久沒看過了，爸媽去世後就更是不會有這種一家人坐在一起看節目的固定新春活動了。

不過此時開著電視，熱鬧的聲音傳出來，好像給這個家中添了一絲人氣，空曠的客廳也熱鬧起來，有了點節日的氛圍。

換好了鞋子，把外套掛起來，又順手鎖上了房門，這才拎著著袋子朝著廚房走去。

三玖在廚房裡忙活，正要炒最後一個菜，聽到了門口傳來的動靜，探出頭去，歡快問道：“東西買回來了？”

於卓揚了揚手中的袋子，示意三玖看他手上的東西。

“出去這麼久，你跑去哪裡買了？”小姑娘又問道

“店鋪都關門了，走的遠了些才找到一家。”於卓一邊說一邊將袋子裡的東西拿出來放在桌子上。

兩罐啤酒，幾種不同口味的果汁，從外面一路拎著回來，飲料瓶摸起來都冰冰涼涼的，不用再放冰箱裡了。

三玖是在做飯的時候才發現忘記買飲料了，年夜飯哪能沒有飲料酒水助興，這才打發了於卓出去買，還擔心會買不到，還好還有過年營業的良心商家。

於卓將飲料擺好就進了廚房幫忙，有些狹小的廚房，料理臺上已經放了好幾盤已經炒好的菜，用大的鍋蓋蓋著，以防走了熱氣。

於卓自然接過了三玖手中的鍋鏟，安排小姑娘端菜上桌，他在廚房裡炒最後一道菜，也算是兄妹二人共同合作做這一桌年夜飯了。

於卓本來就會做飯，只是以前父母還在，他做飯的次數也不太多。不過他從來沒有見過妹妹進廚房，主要是她當時太小，家裡這麼多大人，也沒人想著教個小孩子做飯。

他這個妹妹什麼時候會這樣熟練的做飯的？

於卓自己早就有些記不清了，好像沒有見她學過，爸媽走後她自然的就學會了怎麼照顧自己，他不在家的時候都是她自己做飯，有時候他回家還能看到她溫好的飯。

人不多，做的菜量也不大，但是種類很豐富，桌子上擺了七八個小碟子，就連煮的餃子也有好幾種餡料。

韭菜雞蛋蝦仁的、牛肉大蔥的、豬肉芹菜、香菇雞肉、菠菜粉絲的，零零散散五六種一起煮了一鍋全家福餃子，每種餡料都有幾個，一起煮了也不少，可以吃到明天了。

還蒸了一小鍋米飯，照三玖的話說，炒這麼多菜必須要配米飯。

於卓看著碗裡五顏六色的餃子有些無語，實在不知道小姑娘哪來這麼多精力和耐心。

“就咱們兩個，弄得這麼麻煩做什麼。”

三玖扒著飯，聽到這話白了他一眼，嚥下口中的菜才開口回道：“大哥，今天是過年哎，過年怕什麼麻煩，一年一度當然要好好準備了。”

“過年這天開開心心順順利利圓圓滿滿的，新的一年就能更順利更美滿了。”

“正所謂辭舊迎新，我與哥哥碰一個，祝卓哥新年快樂，來年平安。”三玖舉著果汁與於卓的啤酒罐相碰，祝福簡單卻誠摯。

“新年快樂”，於卓頓了頓，學著她道“來年平安，學業有成。”

三玖笑眯眯的將杯中的飲料喝盡，又自己動手給自己滿上。

些許的涼意順著喉嚨一路向著胃部滑去。

她舒服的撥出口氣，冬天嘛，就要喝涼飲料吃雪糕！

家裡就兩個人，他們也不講什麼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三玖又順勢問起桌上另一個人的未來規劃問題。

“你怎麼打算的？”

“什麼怎麼打算的？”沒頭沒腦的一句問的於卓有些莫名。

“將來做點什麼呀？你就一直幹這個呀？”三玖抬頭看了他一眼，說出了自己的擔心：“也不是說你工作不好，不管做什麼工作不偷不搶靠自己能力吃飯都是值得尊敬的，就是，我覺得你現在工作的地方不太安全。”

眼前的男人一頭利落的短髮，五官其實很俊朗，只是他的氣質很凌厲，不笑的時候整個人看起來有些兇，不好接近。

之前在一家酒吧做調酒師，也做一些安保工作，現在升職調任到同家公司的會所做個小頭目。

安平市雖然名字又是安又是平的，但這裡並不是一個平安的城市，這個三四線的小城市地處偏僻，又處於幾省交界，權力真空地帶，管理混亂，治安不是很好。

黑惡勢力在這裡紮根生存，於卓現在所在的會所的老闆做的生意就很不乾淨。

三玖向前探了探頭，語氣中帶著擔憂:“我聽人說，你們那個會所的老闆是混黑社會的，你說他有沒有做過販毒拐賣人口的事情。”

“說不定他還殺過人”，小姑娘冷不丁冒出了句可怕的話，她望著於卓的眼睛，企圖讓對方看到自己眼中的鄭重和關懷，“所以，你不要在那裡幹了，重新找個工作，或者拿爸媽留下來的錢做點小生意。”

“要是暫時沒什麼想做的話，就先歇歇，等我上大學了咱們就搬到大城市去，到時候再找工作也可以。”

於卓實在沒想到她會談論這個話題，本來打算糊弄過去，在看到那漂亮的杏眸中的擔憂時改了口，無奈的嘆道:“你這都是聽什麼人說的，以後少聽些八卦。”

隨後又認真解釋道:“我這就是正規工作，放心吧，你哥沒幹違法犯罪的事。”

不等三玖接話，於卓又說道:“我日常都接觸不到大老闆，跟他也沒什麼交集。再說了你哥我也不是什麼蠢貨。”

“小小年紀的，少操點心，小心長不高。”

三玖倒也不是無緣無故的操這心，更不是從哪兒聽來的謠言。

她看著面前真實的青年，看著他平和的眉眼，自在的的神情，眼中好似有流光閃過，看到了在雪地中傷痕遍佈僵硬可怖的屍體。

這裡是基於一本小說形成的投影世界，有它特定的故事走向，對於三玖來說，這是一個低次元的投影世界，但是對於生活其中的人來說，這個世界是真實的。

在這個真實的世界裡，不僅有主角配角，還有許許多多不曾在小說裡出現的角色。

於卓當然不是這本書中的主角，也不是配角，他只是一個開頭就死亡的小人物。

當時的他就是在一家會所工作，這家會所的老闆確實參與人口買賣和販毒製毒，平安無事多年趕上國家嚴打。

而於卓幫助了隱藏身份前來調查、蒐集證據的女主，之後女主順利逃脫，他卻被發現，虐殺後棄屍荒野。

三玖是個無主的系統，因為主系統消亡，眾多有能力的子系統為了分割祂廝殺混戰。三玖被迫參與其中，因而損傷嚴重，好在祂還活著，並且順利的分了一杯湯逃到了小世界，目前還在緩慢的恢復中。

三玖是個十分有想法的系統，祂善於思考學習，並且情感充沛。相比於祂的那些同類，祂更像是那些小世界中的有情感的生命體，或者說，祂願意向著那種生命形式進化，走一條與眾多系統不同的成長進化之路。

祂不繫結宿主，不做旁觀者，也不做輔助者，更不做高高在上的操控者。祂要自己去進入這些投影世界，觀察學習體驗，同時獲得能量修復自己的創傷。所有有情生命的情感對祂來說都是大補之物，尤其是特定投向祂的情感。

親自投身小世界做任務對於其他系統來說是一種非常沒有格調的事情，祂們認為自己是高於人類的生命形態，或者說是高於所有投影世界的生命。這些世界的生命只是給祂們提供情緒能量的口糧製造者。就像是人類要吃菜吃肉維持生命體徵，但是沒見他們為了一口吃食願意變成動物，與動物為伍。

這種事情自然有宿主去做，自己親自下場簡直是另類，是自降身份，是墮落！

三玖一點也不在意其他系統怎麼看，之前的時候還要遵循主系統制定的規則，現在主系統都成渣渣了，那祂自然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想做什麼做什麼了。

自己做任務怎麼了，自己做任務還沒有中間商賺差價，接收到的情感能量更精純。

只是由於祂還處於損傷狀態，能進入小世界，卻不能隨意選擇身份，只能隨機獲得，而且無法取得這個世界的詳細的資訊。

所以一開始祂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會死，也不知道身邊人會有什麼樣的劇情身份。

如今臨近劇情開始的時候，祂才隱有所感，捕獲了一些關於身邊人的資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