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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橋頭堡

威爾斯點了點頭,心中也稍稍安定了一些。他摩擦著凍傷的指尖,感覺到融化的雪水正順著羊毛手套的裂縫滲進來。

濃霧像一塊巨大的溼毛巾,緊緊裹挾著“黑豹之怒”,履帶碾壓著泥濘的道路,發出沉悶的聲響,在濃霧中顯得格外清晰。威爾斯透過狹窄的觀察孔,只能看到一片灰濛濛的世界,視野範圍不超過十米。他感到一陣莫名的壓抑,彷彿置身於一個巨大的迷宮之中,不知何去何從。

“我們這是要去哪?”無線電員費舍爾的聲音從旁邊傳來,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安。“不知道,”穆雷車長搖了搖頭,“上尉只說了去卡拉奇,但沒說具體位置。”他伸手抹了一把臉,臉上滿是疲憊之色。車上坐滿了搭便車計程車兵。

“卡拉奇……”威爾斯低聲重複了一遍這個地名,喉結在結著鹽霜的領口上下滑動。他依稀記得,卡拉奇似乎是後世巴鐵的一個城市,距離斯大林格勒十萬八千里,他們怎麼會去那裡?他正想開口詢問,卻聽到外面傳來上尉嘶啞的吼聲:“所有人注意,我們已經到達頓河嶺路,繼續前進!”。

頓河嶺路……威爾斯心中一動,這個地名他似乎在哪裡聽過。

“頓河嶺路?”穆勒車長皺了皺眉頭,被硝煙燻黃的眼白裡血絲密佈,“我好像也有點印象。”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地圖,羊皮紙邊緣還沾著凝固的血塊,藉著觀察窗透進的昏暗月光仔細辨認著,“沒錯,就是這裡!”他指著地圖上被紅鉛筆戳穿的某個位置,那裡重疊著十幾個不同番號的箭頭,“我們現在應該就在這裡,身後是雷特斯喬夫村。”

威爾斯感覺後頸汗毛倒豎,柴油機運轉的震顫突然變得清晰可聞。他意識到,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正卡在奇爾與斯大林格勒的咽喉要道,鐵軌兩側的積雪下很可能埋著反坦克地雷。如果蘇軍t-34叢集搶佔了前方高地,整支裝甲縱隊或者說整個第六集團軍都會被堵在這裡。

“看!”炮手突然指著前方,沾滿油汙的手指在防寒手套裡微微發顫,他的聲音在柴油引擎的轟鳴中顯得格外尖銳,“那是什麼?”

威爾斯將額頭抵住冰冷的觀察窗鋼框,順著卡爾手指的方向望去。河面升騰的乳白色濃霧正被晨風撕開裂縫,混凝土橋墩的陰影如同巨獸的肋骨刺破霧靄,某種金屬結構的反光在二十米高處若隱若現。

“好像是……橋樑?”穆勒車長扯下無線電耳麥,他佈滿血絲的眼睛貼近潛望鏡,喉結隨著吞嚥動作上下滾動。

隨著"黑豹之怒"號履帶碾過結霜的枕木,霧中蜃景逐漸凝結成鋼鐵實體。第二座橋樑的剪影在東南方向浮現,被炸斷的懸索像垂死蜘蛛的節肢懸在半空。

穆勒用凍僵的手指摩挲作戰地圖上雙橋符號的燙金浮雕,卡爾正將mg34機槍槍口轉向橋樑制高點。他們心照不宣:這兩條橫臥在頓河動脈上的鋼鐵蜈蚣,正將來自第聶伯羅彼得羅夫斯克的彈藥列車源源不斷輸往斯大林格勒火線。

當"黑豹之怒"的主動輪碾過最後一塊橋面板時,威爾斯注意到橋下翻湧的濁流,一具凍僵的蘇軍偵察兵屍體卡在橋墩間,被水流扯動的臂章上紅星已褪成粉褐色。

橋頭堡陣地瀰漫著瀝青與融雪劑的氣味。威爾斯調整雙目鏡焦距,看見工兵們正用繳獲的t-34坦克底盤改裝成固定火力點。88炮陣地周圍散落著標有"小心未爆彈"的德語木箱,四聯裝flak38的輸彈槽裡還卡著打空的20mm彈鏈。

他看著那位指揮若定的上尉,在這個混亂的戰場上,只有擁有強大的意志力和領導力的人,才能帶領士兵們走出困境,就像此刻遠處傳來的t-34引擎轟鳴聲,正被上尉部署的88毫米高射炮組精準地標註在射擊諸元表上。

威爾斯將望遠鏡轉向東南方,晨霧中隱約可見對岸橋頭堡升起的灰色煙柱。某個德軍觀測哨正在用光訊號傳送識別程式碼,被朝陽染成橙色的旗語剪影讓他大開眼界。

橋頭堡疲憊的德軍士兵據守著脆弱的陣地,拼命阻擋著蘇軍在克羅斯特多夫的突破。刺骨的寒風裹挾著雪花,無情地抽打著士兵們凍僵的臉龐,戰壕邊緣結著冰稜的泥土在炮火震動中簌簌滑落。"黑豹之怒"號在前往橋頭堡的途中拋錨了,車長穆勒下令施密特跟卡爾留下來修理,自己帶著剩下的人跟隨著支援部隊繼續前進。

現在又當回步兵的威爾斯縮在戰壕裡,裹緊破舊軍大衣的手肘處露出髒汙的棉絮,他機械地啃著凍硬的土豆,另一隻手始終緊緊握著步槍,目光透過結霜的睫毛警惕地注視著前方灰濛濛的雪原。

“該死的俄國佬!”穆勒狠狠吐了口唾沫,結著冰碴的鬍鬚隨著嘴唇顫動,“他們的炮彈不要錢嗎?天天炸!”他搓了搓凍得通紅的雙手,指節處裂開的血口滲出黃水,軍靴在結冰的泥地上焦躁地碾動。

威爾斯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喉嚨裡泛著軍用罐頭特有的味道。這兩天蘇軍的進攻就像永不停歇的絞肉機,每隔四小時必然響起衝鋒號。彈藥箱早已見底,醫療兵三天前就撤走了最後的重傷員,此刻戰壕角落還蜷著兩個發高燒的擲彈兵,裹著浸透油汙的帆布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