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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1章 拜見老師

茶鋪裡的氣氛一時間有些古怪,眾人紛紛朝著這邊看了過來,目光自然都是落在那還站在謝梧跟前,漲紅了臉顯得有些手足無措的年輕人身上。

被眾人這麼一看,他的臉漲得更紅了。

謝梧覺得地上如果有一個洞的話,他說不定會立刻一頭鑽進去。

“你……你、黃天宇,你……你別胡說!我、我才沒有……”

那說破薛淮之走後門的也是個年輕人,二十四五模樣,穿著一身華麗的錦衣,眉宇間帶著幾分桀驁驕橫之意。

與他同桌的還有三個人,此時看向那叫薛淮之的年輕人的目光裡也滿是輕蔑和不屑。

那錦衣青年恥笑一聲,道:“我胡說?咱們臨江府來的誰不知道?你父親跟黎陽書院裡的先生有交情,又特意請書院山長和臨江府學政為你寫了舉薦帖,好教你能順利拜在樵隱先生門下?你那位弟弟可是到處傳說,你拜師的事情已經十拿九穩了,只等訊息傳回臨江府,薛家就要為你大擺宴席慶賀。”

聽了那黃天宇的話,鋪子裡眾人看向薛淮之的眼神也都變了。

如果說原本大家還只是普通的競爭關係的話,薛淮之這樣的行為就當真是走後門了。天下的讀書人,想要拜樵隱先生為師的何其多?如果不是時間短有些地方還沒收到訊息,還有些地方即便收到訊息也來不及趕到,只怕前來黎陽書院的學生還要再多幾倍。

大家風塵僕僕趕來就為了那區區兩個名額,心中既忐忑又期盼,如今看到一個走後門的已經提前鎖定一個名額,又如何能不厭惡痛恨?

“我……我真的沒有!”薛淮之忍不住爭辯道,眼睛也有些紅了。

他父親確實跟黎陽書院的一位先生有些交情,臨江府書院的山長也確實為他寫了舉薦信,但這兩者之間並沒有什麼關係。

與他父親有交情的只是黎陽書院一個普通教習先生,根本不可能影響樵隱先生的決定。

至於山長為他寫舉薦信,這本就是不成文的慣例。樵隱先生那樣的名宿要收弟子,各地書院的山長都會舉薦自己看好的學生。即便只是他們臨江書院,山長也不是隻為他寫了舉薦信。

他在臨江書院的成績一直名列前茅,平日也未曾有過什麼劣跡,山長為他寫舉薦信有什麼問題?

“我……”薛淮之紅著眼睛看向那黃天宇背後一桌,道:“吳兄,王兄,你們說!山長並不是只給我一個寫了舉薦信,你們說是不是?”

他點名的兩人同樣來自臨江府,同樣也得到了臨江書院山長的舉薦信。

那兩人對視了一眼,看向薛淮之的目光卻有幾分躲閃。

“這個……山長此次確實一共寫了三張舉薦信。”其中一人道:“薛兄也是其中一人。”

這話好像說了又好像什麼都沒說。

那黃天宇冷笑一聲道:“吳兄和王兄的舉薦信自然是應得的,但另外一封可就不好說了。畢竟……這可是你的親弟弟說的。”

聽了這話,眾人原本有些緩和的目光又變得不同了。

這世上大多數人或許會懷疑從別處傳來的謠言,卻不會懷疑從當事人身邊的親人口中得知的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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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且這種訊息,若不是親人說出去的,尋常人又怎麼會知曉?

“我……”薛淮之想要為自己爭辯,卻又不知道還能說什麼,眾人懷疑輕蔑的目光更是讓他渾身難受,幾乎想要轉身衝出茶鋪去。

謝梧取過桌上的空杯,倒了一杯熱茶放到薛淮之跟前,道:“薛公子請坐吧,我們三人遠道而來還未用午膳,還請稍等片刻,我們一起上山。”

薛淮之聞言不由得愣了愣,望著謝梧的眼睛更紅了。

他在謝梧旁邊坐了下來,捧著茶杯小聲倒了聲謝。

茶鋪裡的氣氛越發古怪起來,那黃天宇想要起身過來理論,卻被身旁的人拉了一把。

拉他的人示意他看那邊,黃天宇這才看到那一桌除了俊雅少女,剩下一男一女身邊都帶著武器。特別是那神色冷漠的青年,隨身將劍豎立在身旁的牆邊,但冷冷看過來的眼神卻如刀劍一般鋒利。

黃天宇忍不住吞了口口水,輕哼一聲重新坐了下來。

茶鋪的夥計很快送上了飯菜,謝梧邀請薛淮之一起吃,薛淮之連忙以自己吃過了婉拒。謝梧也不多勸,徑自跟秋溟唐棠二人一起吃起今天的午飯來。

薛淮之坐在一邊看著,臉上原本的窘迫和不安漸漸褪去,倒是多了幾分讀書人的文質彬彬。

他這一路都被同行同窗排斥,前兩天到了南昌城,他也試圖和別處的學子結伴。但一來與人不相熟,大家也都是潛在的對手,二來黃天宇只要看到他和別人在一處,就會上前來散播謠言敗壞他的名聲。因此這幾天薛淮之一個朋友也沒有交到不說,反倒是受了不少白眼。

所幸也就只是這幾天,若是時間長了別說考試,他心理恐怕都要崩潰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兒得罪了這黃天宇,讓他這麼孜孜不倦地找自己麻煩敗壞自己的名聲。

有心想要與黃天宇理論,但黃天宇家世比他好,如今身邊更是人多勢眾,薛淮之即便心中不忿也只能默默忍了。

等謝梧吃好了午飯,茶鋪裡的人已經走了一半兒了。先前找薛淮之麻煩的黃天宇也先一步走了,茶鋪裡倒是顯得安靜也寬敞了許多。

吃過飯謝梧並不著急上山,而是又坐了一會兒,看到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才起身結賬走人。

“薛公子不是來考試拜師的麼?不怕遲到?”從茶鋪出來,謝梧問薛淮之道。

薛淮之小聲道:“我小時候來過一次黎陽書院,從這兒上去兩刻鐘即可到。現在距離黎陽書院頒佈的考試時間,還有一個半時辰。”

因為這一路的氣氛都不好,他擔心在路上再被黃天宇刁難。如果不是遇到謝梧三人,他是打算等到快要考試了再上去的。

謝梧也聽出來的他的意思,忍不住側首認真打量了他幾眼。

這薛淮之雖然已經二十出頭,但行事卻還有些稚嫩,倒是顯得有些不諳世事,難怪會被人欺負。

趁著秋溟和唐棠去牽馬,謝梧問道:“那位黃公子跟你有仇?”

薛淮之苦著臉搖頭道:“沒有,大家都在臨江書院讀書,原本……關係雖然不算好,但也沒發生過什麼衝突。前幾天山長讓我去他的書房取舉薦信,正好碰到黃天宇從山長的書房裡出來,當時……”

薛淮之有些遲疑,不太確定地道:“我當時走得有些快,和他撞到了一起。許是我當時有些忘形……沒有認真向他致歉的緣故?他當時看起來就很生氣。”還推了他一把,只是他當時很高興也沒有在意,只當黃天宇心情不好。

謝梧看著他,有些無語地搖了搖頭。

都這樣了,薛淮之還不知道自己哪兒得罪了黃天宇?

顯然,這也是一位被養得有些天真的公子了。

一行四人一路步行上山,果然才剛兩刻鐘左右便看到了前方黎陽書院的山門。

此時山門外已經有不少讀書人了,比方才他們在山下見到的還多得多,顯然還有比他們來得更早的。

眾人在山門口的空地周圍等候著,有人聚在一起說話,有人還拿著書找了個人少的地方坐下來默默攻讀。

謝梧一眼就看到了不遠處黃天宇正目光不善地盯著他們,她微微挑眉對薛淮之道:“薛兄,那位黃公子……小心一些啊。

薛淮之自然也看到了,他朝謝梧笑了笑低聲道:“楚公子放心,這裡是黎陽書院門口,黃天宇他……不會輕舉妄動的。”

謝梧點點頭,“那就好,我要先去求見長輩,不能奉陪了。”

薛淮之笑著朝她拱手道:“有三位一路同行,我心情好了許多,不敢再耽誤公子的時間。若是回頭有緣再見,淮之請公子喝酒。”

謝梧笑道:“好啊,祝薛公子此行順利。”

“多謝。”

與薛淮之告別後,謝梧帶著秋溟和唐棠徑自走向了書院門口。黎陽書院是江西最有名的書院,也是天下五大書院之一,即便門口只有一個正在看書的老者守著,這些讀書人也不敢擅自闖入。

見謝梧往門口走去,不少人都停下了自己的事,不著痕跡地關注著謝梧的一舉一動。

“老先生,打擾了。”謝梧走到那門口的老者跟前,恭敬地道。

那老者已經年過古稀,臉上滿是皺紋,鬚髮也早已經雪白。他抬起頭來看向謝梧,有些渾濁地眼眸微微眯起,道:“入院時間還未到,且先等著吧。”

謝梧笑道:“晚輩不是來應考的,晚輩求見樵隱先生的。”

“你不是江西人?”老者蹙眉道:“這樣俊秀的小公子,老朽從前似沒有見過啊。”

謝梧將一封帖子雙手送到老者跟前,道:“還請老先生過目。”

老者接過來仔細看了看,又抬起頭來打量著謝梧道:“你是鄭玄之的弟子?”

謝梧道:“家師名諱正是上玄下之。”

“有趣。”老者笑眯眯地合上帖子道:“鄭玄之竟然會收你這麼個有趣的徒弟,你是來找到他的?”

“正是。”

“進去吧,他在後山跟小莊一起下棋。”

“……”小莊?是指樵隱先生?

老者拉了拉身後的繩索,清脆悅耳的鈴鐺聲引來了一個穿著棉袍的年輕人。老者指了指謝梧三人道:“來找小莊的,你引他們過去。”

年輕人對老者很是恭敬,絲毫沒有被一個看門老者指使的不悅,“是,三位請。”

“多謝前輩。”謝梧朝老者行禮過後,方才跟在那年輕人身後走進了書院。

見謝梧順利進去,等候在那裡多時的眾人一時有些按捺不住了。有膽子大的試探著上前來詢問,卻不想那老者又低下頭看書,對他們的話充耳不聞,彷彿根本沒聽見一般。

眾人雖然心中不爽,但到底心有顧忌,倒也沒有人敢出言不遜。

此時已經是十月底,冬日本應蕭瑟蒼涼,但黎陽書院的後山卻依然是一片蒼綠。

森森竹林後有一座雅緻的兩層木樓,樓外是幾處水池,水池中白煙嫋嫋,隱隱聞到點點花香和硫磺的味道,這顯然是一處溫泉。

一片竹林,一座小樓,幾眼溫泉,再沒有更多的裝飾,更顯出一片靜謐悠然的世外出塵之感。

那年輕人將三人引到小樓下,低聲道:“公子稍等,容我進去稟告一聲。”

“多謝。”謝梧回道。

片刻後,年輕人從裡面出來,道:“先生請公子進去。”

謝梧再次謝過了年輕人,示意唐棠和秋溟留在樓下,自己獨自踏入了小樓。

二樓上,臨窗的位置有一盤棋正在下著。

棋盤跟前分別坐著兩個人。

一個鬚髮花白,容貌清癯的褐衣老者。

他對面是個看上去四十出頭,容貌俊逸神態灑脫的中年男子。他穿著一身青衣,面容毫無蒼老之相,但頭髮卻已經是黑白參半的灰色,眉宇間帶著幾分淡淡的落拓和疏懶之意。不像是名動天下的大儒,倒像是哪出名山的隱士。

棋桌旁邊還跪坐著一個年輕人,他既沒有看棋盤,也沒有看樓梯口,正低著頭專心的煮茶。

褐衣老者笑道:“說起來你門下的弟子,除了崔重光,我是一個也沒見過。如今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英才能讓你看上眼。”

青衣男人不似他一般端坐,只是隨意地坐在桌邊,一隻手搭在曲起的膝上,道:“說起來我那徒兒對你家孫兒還有恩呢,見面禮備了麼?”

坐在一邊煮茶的年輕人連忙抬起頭來,有些驚惶又羞愧的模樣,白皙的面上染上了一抹薄紅。

褐衣老者也不生氣,笑道:“這話倒是不錯,若不是陵光公子,我這不成器的孫兒只怕就要折在京城了。融陽,去書房將我放在架子上那個盒子拿過來。”

“是,祖父。”莊融陽連忙應是,起身往另一頭走去。

謝梧踏上二樓,看到的便只有棋桌前依然在對弈的兩人,以及旁邊輕煙嫋嫋的茶爐。

“蘭歌拜見老師。”謝梧恭敬地下拜道。

青衣男人側首看向她,挑眉道:“難得你這麼孝順,還記得來看看我這個老師?”

謝梧也不怕他,展顏笑道:“老師灑脫自在,行蹤難定。能見到老師,也是十分不易啊。徒兒在光州聽說老師在黎陽書院,就巴巴地趕來了。”

“是麼?正巧從潁州,揚州路過?那倒真是辛苦你了。”

謝梧笑得乖巧,“探望老師是應該的,徒兒不辛苦。”

這青衣男子正是名動天下的大慶第一全才天問先生——鄭玄之。

他哼笑一聲,道:“還不見過樵隱先生。”

謝梧連忙整肅神色,恭敬地拜道:“晚輩楚蘭歌,見過樵隱先生。蘭歌失儀,還請先生見諒。”

褐衣老者笑眯眯地道:“陵光公子不必多禮,先前融陽在京城惹出的事情,還多虧了陵光公子從中周旋才能安然脫身,該是老朽謝過公子才對。”

謝梧道:“樵隱先生言重了,蘭歌不過是跑跑腿罷了,都是先生和重光師兄的面子。更何況……融陽兄本也是無辜的,便是沒有蘭歌也不會有事的。”

樵隱先生看著眼前的俊秀少年,再想想自己那還年長好幾歲的孫兒,忍不住輕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