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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御前問案

大慶宮一側的配殿內,嫋嫋輕煙自香爐中緩緩騰起。淡淡的檀香繚繞在殿中,卻絲毫無法讓人感到輕鬆靜謐。

莊融陽跪在殿中,極力剋制著自己心中的恐懼,不讓自己因此而顫抖失態。

殿中或坐或站有許多人,都是他原本的身份可望而不可及的大人物。

剛被人拎進去的時候,他匆匆瞥了一眼殿上,一道高大的千里江山屏風將大殿隔開。殿上空無一人,只有屏風後面影影綽綽似乎能看到一個人影。

他忍不住抖了抖,剋制著自己不要抬頭去望那屏風後面。

此時殿中眾人分左右坐立,左側為首的是一個白髮蒼蒼穿著尋常衣裳的老者,老者下首才是左右丞相和三位六部大員。

右側為首的是司禮監掌印黃澤,次之是易安祿、夏璟臣、沈缺等人。

黃澤一如既往笑得和善,看向對面的眾人道:“章大人,問案您是行家,不如還是你來?”

坐在左相於鼎寒一側的正是刑部尚書章翰文,聞言連忙笑道:“要說問案高手,應該是夏大人和沈大人才是,還是夏大人來吧。”

黃澤並不問夏璟臣的意見,直接回道:“他們既是下官又是晚輩,還是章大人來吧。咱們也不必謙虛推讓,讓陛下久等了。”

他這樣說了,章翰文自然不好再說什麼,只得拱手應了。

章翰文輕咳一聲,看向莊融陽道:“你是莊融陽,江西黎陽書院樵隱先生的嫡孫?”

莊融陽低聲應是。

章翰文道:“前幾日你參與了東華大街上預謀刺駕的案子,可有什麼話要說?”

“草民冤枉,請各位大人明鑑!”

“冤枉?”章翰文道:“據查,那些刺客謀劃時的信函就是由你居中傳遞的,這可是事實?”

莊融陽眼眸顫了顫,道:“草民確實替人傳遞過信函,但……草民因會試後心情煩悶去清微禪院散心,恰巧遇到幾位學子。那人請我將信送與同住一家客棧的同窗,之後那位同窗又請我轉交回信,僅此而已。草民自幼承祖父教導,絕不敢有那樣無君無父的心思。”

對面易安祿輕哼了一聲,開口道:“莊公子這話恐怕不實吧?你替人帶一回信說得過去,回信也要你轉交,你不覺得奇怪麼?難道你與那人約好了什麼時候再見?”

莊融陽道:“我與那人並不相識,如何會再約?我那位同窗只是請我將信帶給徐兄,請他代為轉交。我那幾日時常與徐兄見面,一封信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易安祿道:“不知莊公子說的是哪位徐兄?”

莊融陽飛快地看了一眼坐在最前面的老者道:“是徐太傅的嫡孫,徐竼公子。”

易安祿笑吟吟地看著對面的老者,“徐太傅,這話您怎麼說?”

徐太傅微微抬起耷拉的眼皮,目光平靜地望了莊融陽一眼,道:“易掌印不是已經查過了麼?我那不肖孫兒交友不慎,確實替人轉交了一封信。人老朽也已經帶來了,就在宮門口等候,任由陛下處置便是。”

他這話說的分明沒錯,但語氣卻帶著幾分莫名的意味,在座眾人一時都忍不住想了許多。但很快就都收斂了思緒,章翰文輕咳了一聲道:“老太傅莫要置氣,同窗之間互相轉交書信,本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徐公子和莊公子都尚且年少,被人騙了也是難免的。何況……那幾封信咱們也都看過了,倒也沒有什麼大逆不道的內容。”

易安祿輕哼道:“章大人這是要為徐竼和莊融陽開脫了?京城再大也大不到哪兒去,那兩人有什麼必要非得讓人轉交信函?甚至還需要連過兩手的?”

章翰文臉色也沉了一些,冷聲道:“那易掌印不妨說說,那兩封信有什麼不妥?”

易安祿冷笑道:“最大的不妥,就是那兩個人都是刺客!”

“誰也沒說那兩人不是刺客。”章翰文沉聲道:“我們現在議得不就是哪些人該死,哪些人是無辜的麼?按易掌印的意思,只要與此案沾邊的人,都不必審直接殺了豈不是省事?”

易安祿道:“難道不該如此?預謀刺駕,其罪當誅!便是滿門抄斬也不為過!”

章翰文站起身來,冷笑道:“既然如此,又何必在陛下跟前走這個過場?陛下心存慈憫才命我等在此商議,易掌印倒是殺伐決斷英雄了得!”

“既然如此,易掌印直接將這位莊公子,還有宮門外的徐公子,一併殺了就是。對了,還有徐老太傅,也一併滿門抄斬就是了。”

“你!”

“翰文。”於鼎寒拉了章翰文一把,低聲道:“御前議事,胡說什麼?”

對面黃澤也側首看了易安祿一眼,淡淡道:“易掌印,現在是章大人問案,咱們且先聽著便是。你有什麼意見,也等他問完了再說。”

黃澤看向章翰文,笑眯眯地道:“章大人,你繼續吧。”

章翰文瞥了易安祿一眼,才對黃澤拱手道:“以本官之見,莊公子倒也沒什麼可問了。他入京之後到被關進詔獄期間所有行程,咱們幾個都已經看過了。並未曾有過與形跡可疑之人私下相交的跡象,那兩封信函,也都是大庭廣眾之下交接的。東廠夏督主親自調查的,想來不會有遺誤。那幾個刺客,這段時間在京城交往的人何其多?莫說是他們這樣的年輕人,便是更加老成之人,不也未曾看破?”

黃澤道:“章大人的意思是,莊融陽與此案無關?”

章翰文點頭道:“本官是如此認為的。”

黃澤若有所思,片刻後才問道:“那麼徐竼呢?莊融陽與那幾人相交,是因為徐竼。之後那封信,同樣也是由徐竼轉手。”

旁邊於鼎寒道:“徐公子如何,自然也要等東廠查清了再議。不過本官以為,徐公子想來也是被人利用了。夏大人,徐公子的調查,何時能有結果?”

一直沉默不語的夏璟臣這才開口道:“今晚之前。”

於鼎寒點頭道:“好,如此咱們今天就都辛苦一些,等看過徐竼的卷宗再出宮。徐老,杜兄,你們認為如何?”

徐太傅淡淡道:“老朽是疑犯家屬,自然是於相說如何便如何。”

聞言於鼎寒有些無奈地笑了笑,看向坐在自己另一側的杜演。

杜演捋著鬍鬚道:“於兄所言有理,這點小事原本無需如此大張旗鼓。到底是徐老和樵隱先生身份不同,陛下開恩不想冤枉了兩個小輩,這才讓我們這麼些人坐在這裡。徐老就當是為了後輩,辛苦一些吧。”

徐太傅神色這才緩了緩,沒有再說什麼。

杜演在心中嘆了口氣,這老頭兒的脾氣,陛下這些年沒找茬貶了他,更沒有殺了他,當真是不容易啊。

見對面幾人達成了意見,黃澤看了一圈兒殿中眾人,道:“如此,在座諸位都認同此事與莊融陽無關了?”

黃澤這話並不是簡簡單單一句詢問,若是在御前贊同了莊融陽與此事無關,就等於是拿自己的性命前程替莊融陽作保。

如果有朝一日這件事再被翻出來,且證明了莊融陽與此案有關,替他作保的人全都得治罪。

左右二相點了點頭,算是認同這個結果。

章翰文和另一位禮部尚書也同樣開口應了,只有吏部尚書認為應該再仔細審審,但也沒有說莊融陽有嫌疑。

文官的意見算是相當統一。

這一邊,夏璟臣表示自己認同這個結果。

莊融陽是他查的,自己查出來的結果自然是要認的。沈缺還沒有表態的資格,他只是奉命來旁聽的。

易安祿輕哼一聲,扭過頭表達了自己的態度。

黃澤點點頭,正要開口說話,趙端躬著身從殿內走了出來。

“莊公子,咱家奉陛下之命,問公子兩句話。”

莊融陽恭敬地朝著殿上一拜,道:“公公請問。”

趙端道:“陛下問:莊公子參與進那日的事情中,是想要做什麼?可是對陛下有所不滿?”

莊融陽背心滲出了一層冷汗,他這才明白先前陵光公子對自己的囑咐是什麼意思。

對他真正的考驗不是這件案子本身,他到底做過什麼,東廠早就查得一清二楚了。

他真正要面臨的危險只有一樣……泰和帝的心意。

他到底想殺他,還是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