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眼皮緩緩地掀開，入目的是一片刺眼的白，緊接著一股濃濃的消毒水氣味被吸進鼻腔。

看著掛在邊上不斷往下滴的輸液瓶，寧枝眨了眨眼睛。

她這是在醫院？

所以，這是到了顧雪寧查出白血病的日子？

她張張嘴，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得像是在沙漠中行走了多日，沒有找到水源的旅客。

聽到聲響，坐在邊上的人連忙起身。

“醒了？”

入目的是一張看著極其疲憊的臉，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佈滿了紅血絲，正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我……”

“喝點溫水。”周亭驍搖高床頭，飛快地接了一杯溫水過來。

溫熱的水流劃過乾澀的喉嚨，像是被滋潤的乾裂土地一般，瞬間好了不少。

很快，在周亭驍的注視下，她喝完了一杯溫水。

“還要喝嗎？”他問。

寧枝搖搖頭，看了眼周圍，又看了眼他身上的衣服，有些茫然地問，“我怎麼在醫院？你……又怎麼換衣服了？”

看著她蒼白的臉和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茫然，周亭驍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連帶著手中的那個紙杯被被他沒有控制好的力度捏皺。

“你在ktv門口昏倒了，昏迷了兩天。”他扔掉紙杯，重新坐回床邊的凳子上，目光緊緊地鎖住她。

居然是兩天？寧枝有些驚訝，她以為只是睡了一覺，居然兩天就這麼過去了。

“那我現在應該可以出院了吧？”她眨了下眼，看著他道。

周亭驍的手一頓，沉默了幾秒，才道：“你昏迷期間，醫生給你做了檢查。”

寧枝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等著他的後話。

他手握成拳，剋制著自己，試圖讓自己的聲音平穩一些，“檢查的結果有些複雜……是一種血液方面的異常。”

他斟酌著用詞，不想嚇到她，然後又補充道：“你不用太擔心，我已經聯絡了國內很權威的專家，會商討出一個最好的方案。”

“血液病？”寧枝臉上適時地露出驚愕與茫然來，然後似是想到了什麼，臉色霎時白了下來，一雙明亮好看的眼眸中很快蓄滿了淚水，聲音帶著顫抖的哭腔，“是白血病嗎？”

周亭驍臉色很難看，一時之間他並沒有回答寧枝的問題。

他沒有想過要瞞住她，因為他知道這根本瞞不住。

單是從這一點上面來看，寧枝就知道自己是猜對了，眼淚簌簌地往下落，壓抑的哭聲最後變成嚎啕大哭。

“所有的你都不用擔心，我來安排好不好，你就只管安心的治療。”他喉嚨乾澀，隔著被子握住她冰冷的手腕，帶著強勢的力度，將她拉進了懷中。

*

初步的化療方案很快定了下來，雖然暫時遏制住了瘋狂發展的病情，但是同時，藥物也在摧殘著她的身體。

跟本不到半個月，她就迅速地瘦了下來，一週前因為頭髮掉落的厲害，她還特意讓周亭驍找人來給她剃掉了所有的頭髮。

下午，寧枝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周亭驍被她的主治醫生叫了出去。

作為國內血液學界的泰斗，孟醫生拿著一份厚厚的報告，臉色凝重。

“顧雪寧最新的骨髓船機和基因檢測結果出來了。”他點著上面的資料，語氣沉重，“她的情況非常特殊，白血病細胞攜帶了極為罕見的複合基因突變，這是一種預後極差的標誌，尤其是骨髓移植後的恢復。”

看著報告上覆雜的基因圖譜，周亭驍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傳遍全身，一股莫大的恐慌將他包裹在其中。

“那……那該怎麼辦？”他艱難地開口，一向冷靜的他，這會兒也像是找不到方向的無頭蒼蠅一般，眼神無神地看向醫生。

孟醫生沉默了幾秒，揉了揉眉心，嘆道：“唯一的希望，或許是進行異基因造血幹細胞移植，用健康的造血幹細胞替給她的身體來一次重置。”

說到這裡，孟醫生頓了頓，“但是，這個手術的風險極高，除了要找到合適的供者之外，她的身體也必須要能承受住前期的清髓預處理和移植後兇險的併發症，綜合評估，她目前的身體狀況和基因突變的型別，進行移植後，長期存活的的可能性不會高於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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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周亭驍有些頹然地靠著冰冷的牆壁，整個人如同被困進了寒冷的冰窖中，被抽乾了所有的力氣。

看著報告上冰冷的數字，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不知道怎麼才能把她留住。

*

回到病房，寧枝已經醒了過來，正坐在窗戶邊上發呆。

從窗戶透進來的光陽打在她蒼白的幾近透明的臉上，垂下的長睫微微顫動著。

聽到聲音，她緩緩轉過頭來，像是在刻意扯出一個微笑似的，“你剛剛去哪兒了？”

“剛剛給外公打了個電話。”他也笑了下，走到窗邊，看了眼窗外，樓下並沒有什麼。

寧枝其實能猜得到，周亭驍應該是去和醫生談了什麼，垂在身側緊握的手透露了他極力壓抑著的情緒。

兩人都沒再說話，就這麼安靜地看著窗外。

寧枝也不知道到底過了多長的時間，她才聽到周亭驍的聲音。

“寧寧，我們出國吧。”

“出國？”寧枝微微一怔。

她的心猛然一跳，在劇情中，周亭驍確實會出國，但是她並不知道時間線。所以說，周亭驍出國，是因為要給她治病？

“嗯。”他手掌輕撫在她頭頂假髮上，繼續道：“我聯絡過了，那邊有更好的治療方案，對你的這種情況研究得也更深一些。”

“可是……”

“你什麼都不用擔心，我會安排好一切的。”他打斷她。

垂下的長睫掩去了她心中的複雜情緒，想到他出國的原因，寧枝內心一時五味雜陳，沉默了許久，她才點頭。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