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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絕境求生,上山尋食

那漫長又冷的黑夜,總算是熬過去了。

一家人緊緊地挨在一塊兒,哆哆嗦嗦地,總算是盼到了天亮。

修補過的牛棚,雖然還是擋不住那透骨的寒氣。

可比起先前那四處漏風的光景,總歸是強了一些。

棚頂那些個先前糊上的泥巴縫裡,還是透進來幾縷灰白色的光。

那光,瞅著就沒啥暖和氣兒,冷冰冰的。

照得棚子裡頭那些飛舞的灰塵,清清楚楚。

也照得一家老小那一張張因為又餓又冷,越發沒了血色、也沒了精神的臉。

“嗚……娘……餓……”

最小的豆子頭一個就憋不住了,帶著哭腔哼哼唧唧的。

他這一哼唧,就像是拉了導火索。

其他幾個半大不小的娃兒,也都憋了一夜的委屈,一下子就湧了上來。

栓子、柱子、丫丫……一個個都用那帶著淚花兒的小臉瞅著自家娘。

肚子裡頭那“咕咕”的叫喚聲,一個比一個響。

王氏的心,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地攥住了,疼得她快要喘不過氣來。

她又能有啥法子呢?

家裡那隻破陶缸裡頭,那半缸子雜糧,省了又省,如今也只剩下底兒了。

那是昨天剩下的最後一點點,預備著今天給娃兒們吊命的。

可這點東西,十口人分下去,一人又能分到多少?

連塞牙縫都不夠。

她硬是忍著眼淚,把幾個小的都摟在懷裡,用那乾裂的嘴唇,沒啥力道地安慰著:

“乖……莫哭……等會兒……等會兒就有吃的了……”

可她自個兒心裡頭清楚,這話,不過是哄哄娃兒罷了。

吃的?哪裡還有吃的?

張大山靠坐在冰冷的牆角,聽著娃兒們的哭聲和婆娘那壓著的哽咽聲。

只覺得自個兒那腦袋,又開始一陣陣地發暈,發痛。

身上因為虛弱和寒冷,不住地打著哆嗦。

可比身上更冷的,是他那顆心。

絕境。

這才是真真正正的絕境。

沒有吃的,住的這破棚子也只是勉強不露天,也沒有人能幫一把。

甚至連活下去最起碼的條件都沒有。

難道,他們一家人,真個要像老宅那邊盼著的那樣,活活餓死、凍死在這裡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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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絕不能。

一股子強烈的想要活下去的念頭,混著他對婆娘娃兒的那份責任。

像是那快要滅了的火堆裡頭,猛地躥起的一點火星子,在他那冰冷的心底,亮了一下。

他不能死。

更不能眼睜睜瞅著自個兒的婆娘娃兒死在這裡。

他掙扎著,想要站起身子。

可那身子骨卻虛弱得厲害,眼前一陣陣發黑。

腦袋上那傷口,好像也因為這又冷又餓,又開始隱隱作痛起來。

他想起了自個兒是咋個落到這個地步的——上山砍柴,為了躲野豬,不小心滾下了山坡,撞到了頭……

那片山林,給他留下的,是死亡的陰影和這身子的重傷。

可是……

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投向了棚屋外面。

那座在晨曦中還看不太清楚輪廓、連綿起伏的青石山。

山。

對於靠山吃山的山裡人來說,這山,既意味著危險,也意味著……活路。

他記得,原身張大山的記憶裡頭,偶爾也能從山裡頭帶回來一些個野果子、蘑菇。

甚至運氣好的時候,還能打到些個野兔子、野雞啥的。

雖然原先那人膽子小,不敢往深山裡頭去。

可至少說明,那山裡頭,是有東西能尋摸到的。

還有……他腦子裡那些個模模糊糊的、從另一個世道帶來的知識……

那些個關於認植物、在野外咋個活下去的常識……

以及那部像是老天爺硬塞進他魂兒裡頭的《天工開物》……

他如今也算是翻看過幾回了,裡頭那些個關於農耕、營造、草木的學問,博大精深。

雖然好多還弄不明白,可多少也記下了一些個有用的東西。

眼下這光景,或許……能從那書裡頭,再尋摸出點活命的道道兒來?

去山上。

必須得去山上碰碰運氣。

這是他們眼下唯一的、也是最後的機會了。

這個念頭一旦冒了出來,就再也壓不下去了。

他咬緊了牙,扶著那冰冷的土牆,用盡全身的力氣,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

“當……當家的,你……你要做啥?”

王氏瞅見他站起來,嚇了一大跳,連忙問道。

他那臉色,白得跟紙一樣,腳底下也虛浮得很,像是隨時都能再倒下去。

“俺……俺去山上瞅瞅。”

張大山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像個破鑼似的。

“瞅瞅……能不能……尋摸點吃的回來。”

“上山?”王氏的聲音裡充滿了害怕,“不成啊,當家的。你這身子……山裡頭又冷又險……萬一……”

她不敢再往下想了。

上回當家的就是從山上摔下來的,差點就沒命了。

現在這副樣子再去,那不是去送死嗎?

“不去……就得在這裡等死。”

張大山打斷她的話,那眼神裡,帶著一種不容人說“不”的決絕。

“孩兒他娘,你放心。”

“俺……俺心裡頭有數。”

“俺就在山腳下附近轉轉,不往深處去。”

“俺一定……一定活著回來。”

他曉得婆娘擔心啥。

可他更曉得,留在這裡,只有死路一條。

與其坐著等死,不如豁出去拼一把。

他沒再給王氏勸的機會。

他走到牆角,拿起那把生了鏽、刃口都捲了的破鐮刀。

又尋了一根相對還算結實、能當柺棍也能防身的木棍。

再把一個破舊的、瞅不出原來顏色的麻布口袋系在腰上。

這就是他全部的“家當”了。

他甚至連那最後剩下的一點糊糊都沒捨得喝一口,那是留給娃兒們的。

他走到門口,最後瞅了一眼棚子裡頭那一張張又害怕又不安、還帶著淚花兒的臉。

他用力地攥緊了手裡的木棍,好像要從那上頭汲取點力氣似的。

然後,他毅然決然地轉過身,拉開那扇“吱呀”作響的破木門。

腳步雖然踉蹌,卻又異常堅定地,走進了外頭那片冰冷而又充滿了未知的世界。

初冬的清晨,那寒氣是真個鑽骨頭。

凜冽的山風,像是刀子一樣,刮在張大山那單薄破舊的衣衫上,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眼前的青石山,被淡淡的晨霧籠罩著,瞅著又高又神秘。

那些光禿禿的樹枝,像是鬼爪子一樣伸向天空。

地上覆蓋著一層薄薄的白霜,踩上去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空氣裡頭,瀰漫著一股子蕭瑟、乾枯的味道。

哪裡有半分能吃的東西的影子?

張大山的心,一點點地往下沉。

可他沒有退縮。

他拄著木棍,沿著山腳下那條模模糊糊能瞅見的小路,開始了他那艱難的尋食之路。

他那身子骨虛弱得很,每走一步,都覺得頭暈眼花,兩條腿像是灌了鉛一樣沉。

可他依舊瞪大了眼睛,仔仔細細地搜尋著路邊每一個角落。

他不放過任何一叢還沒完全枯死的雜草。

不放過任何一塊可能藏著啥東西的石頭縫。

不放過任何一棵可能還掛著幾顆晚熟野果子的灌木。

他努力地回想著腦子裡那些個關於能吃的植物的知識。

薺菜?這東西他認得,先前還採過。

灰灰菜?蒲公英?這些個冬天裡比較耐寒的野菜,應該是能尋摸到的。

蘑菇?那是不可能了,早就過了長蘑菇的季節了。

野果子?他尋摸了半天,只在幾叢帶刺的灌木上,瞅見了那麼幾顆被鳥雀給啄剩下的、乾癟發黑、也不曉得是啥名堂的紅色小漿果。

嚐了一顆,又酸又澀,根本沒法下嚥。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

日頭漸漸地升了起來,驅散了晨霧,卻沒有帶來多少暖意。

張大山的額頭上,卻已經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不是熱的,是累的,也是急的。

他那肚子餓得“咕咕”直叫喚,眼前也開始一陣陣地發花。

可腰上那個麻布口袋,依舊是空空如也。

難道……真個啥也尋摸不到了嗎?

難道……老天爺真個要亡他們一家嗎?

一股子深深的絕望,像是那冰冷的潮水一樣,又一次把他給淹沒了。

就在他差不多快要撐不住,想要放棄的時候。

他的眼神,忽然被路邊一叢貼著地面長的、葉片帶著鋸齒、顏色有些發紫的矮小植物給吸引住了。

這……是薺菜!

雖然因為天冷,長得特別矮小,那葉片子也凍得有些發紫了。

可那獨特的形狀,他認得真真的。

指望。

像是那黑夜裡頭點亮的一豆火苗,一下子就驅散了他心裡的那份絕望。

他激動得兩隻手都有些發抖,連忙拿出那把破鐮刀,小心翼翼地,把這幾叢救命的薺菜連根挖了起來。

抖掉上頭的泥土,珍貴得跟啥寶貝似的,放進了麻布口袋裡。

雖然只有那麼小小的一把,甚至還不夠塞牙縫的。

可這卻是個好兆頭,是個有指望的兆頭。

證明這瞅著光禿禿的大山裡頭,並不是真個啥生機都沒有。

只要用心去找,總能尋摸到能活命的嚼穀。

受了這鼓舞,張大山又重新打起了精神,繼續擴大搜尋的範圍。

他更加仔仔細細地瞅著地面,留意著那些個不起眼的角落。

果然,這老天爺不負有心人。

他又陸陸續續地,在一些個背陰的石頭縫裡頭,或者被枯草蓋著的土坎子底下,尋摸到了更多的薺菜。

雖然數量依舊不多,可積少成多,那麻布口袋,也漸漸地有了那麼點分量。

除了薺菜,他還意外地,在一處土質比較鬆軟的地方,發現了幾株根塊略微有些個鼓脹、葉子已經枯黃了的植物。

他認不出這是啥玩意兒。

可本著不放過任何一點可能的念頭,他還是把它們都給挖了出來。

那根塊瞅著是黃褐色的,形狀有點像那小號的蘿蔔,聞起來有股子淡淡的土腥味兒。

管它是個啥呢,先帶回去再說。

他還發現了一些個牲口活動的痕跡。

比如,被啃過的樹皮,掉在地上的糞蛋子,還有一些個模模糊糊的爪印。

這說明山裡頭確實是有野兔子、野雞之類的活物。

只是憑他現在這身子骨和手裡的傢伙什,想要抓住它們,那簡直比登天還難。

可這也給了他一個新的念頭——或許,可以試著做一些個簡單的套子或者陷阱?

不知不覺,日頭已經開始往西邊偏了。

山裡頭的氣溫,也飛快地降了下來。

張大山曉得,自個兒必須得回去了。

再晚,這山路就不好走了,而且也可能會遇上啥危險。

他瞅了瞅腰上那個雖然依舊癟塌塌、可至少不再是空空如也的麻布口袋。

裡頭裝著一捧救命的薺菜,還有那幾根不曉得是啥名堂的植物根塊。

這點東西,或許也就僅僅能讓一家人喝上一頓稍微帶點“菜味兒”的糊糊。

可這,卻是他拼盡了全力,從那絕境裡頭,硬生生摳出來的一線生機。

他拄著木棍,拖著那疲憊不堪的身子,一步一步,朝著家的方向挪去。

夕陽把他那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孤單而又犟頭倔腦。

等他終於回到那個破敗的牛棚時。

等了一整天的王氏和娃兒們,立刻就迎了上來。

瞅見他雖然滿身疲憊、狼狽不堪,可總算是平平安安地回來了。

王氏那顆懸了一天的心,才算是稍稍放了下來。

等娃兒們瞅見自家爹從麻袋裡頭,掏出那一捧帶著泥土、凍得有些發蔫的野菜和那幾根奇怪的根塊時。

他們並沒有嫌棄。

反倒是發出了一陣小小的、帶著指望的歡呼聲。

有吃的了。

今天晚上,不用再餓肚子了。

張大山瞅著娃兒們眼裡頭又重新亮起來的光,聽著婆娘那帶著點哽咽的“回來就好”。

眼中閃過莫名的淚花,這是他今世的家人。

他要養活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