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達達烏帕谷,烈日高懸,將硫磺焦土蒸騰得更加濃烈刺鼻,混雜著一股新生的、難以言喻的礦石與溼潤巨木的混合氣息。
熔岩堡壘暗紅色與星銀鐵冷硬的反光,水史萊姆池底部湧泉潺潺的清澈水聲,以及那片拔地而起、流淌著液態琥珀般沉重金芒的藤蔓壁壘散發出的、帶著大地脈動與生命韌性的奇異壓力,構成了一幅足以讓任何外來者靈魂窒息的奇詭畫卷。
旅行者空重重落在一塊被高溫熔岩澆注過、已然冷卻成玻璃質光澤的黑色岩石邊緣。
他腳下的草尖異常堅韌,邊緣還滾動著細小金砂般的微芒。
風帶來谷地深處某種巨大機械規律運轉的沉重悶響,以及無數丘丘人低沉號子聲匯成的、如同地心鼓點的韻律,卻唯獨沒有預想中蒙德外丘丘人營地的混亂喧囂與汙穢。
他剛解決了肆虐蒙德城的特瓦林之災,魔龍的怒吼和風龍廢墟的壓抑還殘留在耳膜深處。
本以為達達烏帕谷會是下一個清理目標——一片被深淵侵蝕、混亂不堪的丘丘人巢穴。
預想中的破敗與混亂無存,眼前深坑邊緣新鑄的熔岩堤壩如同冷卻的地獄熔爐牆壁。
赤紅夾雜暗金的冷卻紋路在烈日下散發著烘烤空氣的餘熱。
下方波光粼粼的巨型水池中,上千只通體幽藍、半透明的水史萊姆如同被馴化的發光魚群,在清澈的泉水中翻滾、聚集、散開,劃出精準的矩陣軌跡。
它們身體的核心不再是暴戾的元素核心,而是一小片散發著穩定幽藍微光、如同精密晶片般的符石。
每一次整齊劃一的律動,都帶來一股磅礴溼潤、足以撫平躁動靈魂的純粹水元素力場。
營地中心,那座如同神話時代遺留聖殿般的巨大藤蔓壁壘上無數粗壯虯結的藤條如同活著的熔金琥珀溪流,從地心深處噴湧纏繞而上,構成了一座高度甚至超過蒙德教堂鐘樓的宏偉建築。
壁壘表面流淌的暗金色光澤如同凝固的夕陽熔金,散發著溫潤與厚重並存、足以碾碎意志的守護威壓。
壁壘正中那扇高聳緊閉、如同覆蓋著流動暗金樹皮的巨門下方,一道深陷數寸、邊緣流淌著熔岩與琥珀交織光華的巨大手印赫然在目,無聲訴說著非人的偉力。
壁壘外圍一尊龐大如同小山般的身影屹立於藤蔓壁壘左前側。
它並非血肉之軀,而是用整座黑曜岩山體最核心的、混合著冷卻熔岩與星銀鐵屑的沉重礦渣澆築而成。
它的高度幾乎與藤蔓壁壘持!
其塑形正是之前山谷之戰中那個如同熔岩核心的巨拳丘丘人形象。
無數道流動的暗紅熔岩光絲如同活化的經脈,深深嵌在巖體漆黑冰冷的表面之下。
每一次光芒的微弱流轉,都帶動著整座雕像周遭數米內的空間隱隱震顫。
如同億萬鈞重量並非來自岩石本身,而是源自於某種被強行禁錮的熔岩核心意志。
那雙空洞的巨型眼窩處,鑲嵌著兩輪由純粹熔岩精華凝聚而成、不斷燃燒翻滾的赤紅日輪。
散發的光線如同實質的熱浪衝擊波。
風吹過這片凝固著詭異秩序的谷地,帶著硝煙、礦石與溼潤的生命藤蔓氣息,猛地掀動了空額前被汗水浸溼的金髮。
幾縷蒲公英雪白的絨絮乘風而來,悠悠地飄過那尊散發著絕對壓迫力的熔岩巨像面前。
“嗡!!!”
雕像毫無徵兆地爆發出低沉至靈魂深處、卻實質如同萬噸巨錘錘擊精鋼的恐怖共鳴。
整座巖體表面流動的暗紅熔岩光流瞬間如被點燃般熾亮,那兩輪熔岩日輪如同被侵犯的熔岩神眼,驟然爆發出兩束凝聚到如同實質精金鑽頭般的赤紅熔岩光流。
目標不是那粒輕如鴻毛的絨絮,而是絨絮下方那片虛空。
那片被空間凝固力場壓到近乎凝結的、蒲公英絨絮被風吹拂的投影路徑。
空的心臟如同被無形巨手狠狠攥住。
“轟!轟!轟!轟!”
藤蔓壁壘側面一處新開鑿的巨大巖窟深處,沉重的金屬鍛錘砸落之聲如同巨人心臟的狂烈搏動,有節奏地傳出。
每一次錘擊都伴隨著岩石地面明顯的顫動和空氣被巨大力量壓縮發出的沉悶音爆!空循著震動望去。
空的瞳孔驟縮。
巖窟入口處數排如同鋼鐵刺蝟般的箭弩整齊地堆疊在粗木架子上。
箭頭不再是粗糙礦石包裹,而是通體覆蓋著一種在高溫下流轉著靛紫色不祥光澤的精煉金屬。
箭身上刻滿了扭曲蠕動的詭異符文,散發著死寂陰冷的能量波動。
幾個眼神銳利的丘丘人(木指和他的助手們)如同最老練的工匠,手指翻飛地將幾種不同元素礦石粉末精確混合,填裝進箭簇尾部的特殊凹槽。
他們動作熟練、精準、帶著一種冰冷的、如同運轉戰爭機器的非人高效。
而巖窟更深處的熾熱的紅光映照出的模糊光影裡一個異常魁梧的身影正赤膊站在巨大的巖鐵砧前。
火舌舔舐著他周身虯結如同巨蟒盤巖的肌肉線條,每一次沉重錘擊都伴隨著暗金色的熔岩紋路在面板下爆發出灼熱的光流。
汗水在他的脊背上蒸騰起白霧,被汗浸透的赤紅短髮如同燃燒的火焰。
他沒有抬頭,沒有關注外界一絲一毫,全部心神都凝聚在鐵氈上那正被千鈞之力鍛打成型的、形如三稜鋸刃般的、閃爍著靛紫幽光的箭頭半成品。
是石甲!
但那雙眼透過蒸騰的熱浪,空只看到一片被狂暴熔岩和深重暗金浸染的、沒有一絲人類情感的熔岩赤金火瞳。
他如同鑄劍爐中最原始的熔核,只有摧毀與創造的無情意志。
這哪裡是丘丘人的營地?
分明是一座鋼鐵鑄就、規則森嚴、以未知神力為驅動的戰爭熔爐!
每一個角落都散發著遠超蒙德城的工業暴力美感與神權意志的絕對壓迫。
就在這失神的瞬間,一股極其微弱卻飽含純粹守護意念的溼潤波動,如同寒泉沁入沙漠,悄悄掠過空的腳踝。
他下意識低頭。
腳下那片被烈日烤得微微發燙的深黑色熔岩冷卻岩石的細微裂縫裡,一株邊緣流淌著微不可察金砂光澤、嫩葉在風中堅強舒展的蒲公英,竟悄然破巖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