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裹挾著鹹腥味掠過她的髮梢，將方才那一瞬的悸動吹散在風裡。

“我有個計劃……”

她的聲音壓得極低，幾乎被浪花拍打跳臺的聲音淹沒。

馬天啟微微傾身，溫熱的鼻息掃過她的耳廓：“洗耳恭聽。”

“明天是洪世勳的壽宴……”申早的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或許我們可以藉機會……”

兩個腦袋靠在一起，只用彼此聽得到的聲音咕咕噥噥。

最後，申早的聲音越來越低，最終化作唇邊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而馬天啟看著她那雙亮晶晶如同銀河般璀璨的眼睛，一貫沉靜冷冽的眼神裡突然漾起數層波瀾，微微揚起的嘴角壓也壓不下去。

“嗯，我都聽你的。”

緬城留給他們的時間已經不多，撇開滿城的賞金獵人先不說，等邪神緩過神來，等待他們的必將是更猛烈的風暴。

這座漁港，不過是暴風雨前短暫的避風港。

他們要速戰速決。

申早的目光越過遠處的海平線，望向a城的方向。

她有一種強烈的預感，與緬城僅一山之隔的a城似乎是邪神的禁地。

也是眾多獵人的禁區。

那裡雖暗流湧動，卻是羅家經營多年的地盤。李淑芬和林毅企圖啃噬羅家，只要拔了他們在緬城的倚仗，一切都不足為懼。

經過漁船上一路的深思熟慮，她的腦海中已經勾勒出一條清晰的行動路線。每一個環節，每一個變數，都在她精密如鐘錶的思維中運轉起來。

炙熱的陽光為廢棄漁港鍍上一層明晃晃的光暈，那些灰敗的陰翳一掃而空。

遠處，小團隊的步伐已經邁進了殘垣廢墟之間。

一雙雙熊熊燃燒著的八卦之眼不時回頭探來，只當這倆人正濃情蜜意地談情說愛。

海風捲著鹹腥味拂過每個人的臉龐，誰也不會料到——就在幾個小時後，這群看似散漫的亡命之徒，將在緬城掀起一場足以載入地下世界史冊的腥風血雨。

而這座被遺忘的廢港，終將成為傳說開始的地方。

***

碧空如洗，烈陽將海面熔成一片碎金。浪尖躍動的光點與雲影追逐，在天際線處交融成耀眼的銀線。

前世那些輾轉難眠的夜裡，申早總愛描摹這樣的畫面：和心上人並肩坐在沙灘上，看潮水將兩個人的腳印一遍遍抹平。

可惜直到生命最後一刻，這個願望都像退潮時擱淺的泡沫，終究沒能觸到岸邊。

兩人沿著海邊的淺灘行走。申早看了一眼與她若即若離的馬天啟，不自覺地放慢腳步。

風吹起她的紅色裙襬和他的黑色風衣衣襬糾纏在一起，颯颯作響，她的嘴角不覺揚起。

這還是她來到緬城後第一次能夠如此放鬆地感受海風的輕撫。

馬天啟走在她身側，不時看海，又不時看她。兩人的影子在斑駁的木棧道上交疊。他修長的手指不經意間擦過她的手腕時，又很快收回，彷彿只是被海風吹動的偶然觸碰。

“你怎麼會知道這座廢棄漁港？”申早望著眼前的景象，聲音裡帶著幾分意外。

這裡與其說是漁港，不如說是一處被時光遺棄的角落。

歪斜的木棧道延伸進渾濁的海水，幾艘破敗的漁船像擱淺的巨獸骨架半沉在水裡。

遠處幾排低矮的磚房，窗戶大多破碎，黑洞洞的如同骷髏的眼窩。

唯一證明此地曾有人煙的是岸邊堆積如山的廢棄漁網和生鏽的罐頭盒，此時在太陽下泛著淒涼的光。

申早的指尖正竄出一縷縷黑霧，那霧氣如同活物般迅速膨脹，在明晃晃的陽光下顯得格外醒目。

她能感受到衰貓正在港口各處遊走，貪婪地汲取著這片廢墟中沉澱多年的衰敗氣息。那些黑霧源源不斷地湧回她的體內，填補著一夜戰鬥造成的虧空。

她側目看向身旁的男人，他稜角分明的輪廓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原來他特意選擇這裡，是為了讓她能夠補充能量？

這個認知讓申早心頭一暖，像是有人在她心尖最柔軟的地方輕輕捏了一下。

“馬天啟……”她輕聲喚道，聲音裡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柔軟。

男人轉過頭，鏡片後的眼睛格外深邃。海風將他額前的碎髮吹亂，有那麼一瞬間，申早幾乎要伸手替他拂開。就像他替她捋髮絲那樣。

“嗯？”他微微低頭，這個角度讓兩人的距離近得能看清對方睫毛投下的陰影。

申早突然覺得喉嚨有些發緊，那些湧到嘴邊的話最終化作一個淺淺的微笑：“……謝謝。”

簡單的兩個字，卻讓馬天啟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他伸手，這次是確確實實地握住了她的手腕，指尖在她脈搏處輕輕摩挲。

“你的心怎麼跳得那麼快？”他低聲道，聲音裡帶著幾分調侃，卻又藏著說不盡的溫柔，“大小姐該不會還沒談過真正的戀愛吧？”

——這是笑她還是笑羅美曦咧？

——嘲笑誰沒談過戀愛咧？

可她好像……其實……真的沒有談過戀愛！

“馬天啟……你……”

“嗯，我其實也沒有。”

海風突然變得喧囂，卻蓋不住申早耳邊如雷的心跳聲。

這一刻，連空氣中漂浮的衰敗氣息都彷彿帶上了甜味。

***

頹敗髒亂的殘垣內，濃重的魚腥味混雜著木頭腐爛和鐵鏽的氣息撲面而來，比海上的鹹腥更添了幾分陳年的死寂，還有未知的腐臭。

“這地方……拍鬼片都不用佈景了。”

胡天捏著鼻子，小心翼翼地避開地上黏糊糊的不明物體，他那雙昂貴的gucci靴算是徹底報廢了。

小七跟在他的身後，無意識地道：“你們說，這地方會不會鬧鬼啊？”

原本無神論的他自從看到大小姐那股子滔天的黑氣後，就覺得到處有鬼。

胡天：“……”

胡天眨巴眼睛，心虛地糾正自己剛才的發言道：“我說的是，這地方適合拍末日題材的電影！”

“殭屍圍城片？”小四湊上來好似無心地道，“更合適。”

胡天打了個冷顫，迅速地看了一眼身後不遠的申早，心頓時安定下來。

——有boss在，管他什麼神仙鬼怪，他怕個毛線！

強哥叼著煙，掃視了一眼這幾個還有心情開玩笑的戰士，眯眼打量四周：“東邊那排倉庫還算完整，大家就在那兒湊合休整休整。”

“安全起見，先排查一下週圍環境。”小四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他目光銳利地掃過那些破敗的建築，“小五，小七，檢查左邊那排房子。”

“小六小八，右邊。”

“強哥，你帶兄弟們留在這邊警戒。”他看向強哥，又看向船長老葉，“老葉，麻煩您和我一起看看附近有沒有水源，或者能用的東西。”

老葉微微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