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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花開復見卻飄零 殘憾莫使今生留

任冰的目光在長樂公主身上短暫停留,隨即轉向莫承淵,眼中閃過一絲決然。

他緩緩抱拳,聲音低沉卻字字鏗鏘,“請恕下官愚鈍。王爺若是早些言明,這騎射比試我大可故意落敗,那些詩書典籍也不必苦讀到天明,就連武功修為也可故意荒廢......唯獨雪兒——縱使王爺要取我性命,任冰此生也非她不娶。”

殿中燭火搖曳,在他堅毅的面容上投下深深淺淺的陰影,挺直的脊背不曾彎曲半分,彷彿在無聲宣告:即便面對皇權,有些堅持,至死方休。

長樂公主纖長的睫毛輕顫,眼眶漸漸泛起紅暈。她死死抱住懷中的幼兒,聲音已經發顫,一滴淚珠終究沒能忍住,順著臉頰滾落,“任大人......那個江湖女子,對你而言真就這般重要?值得你......連性命都不要了麼?”

任冰緩緩抬頭,目光如深潭般沉靜而堅定。

“公主問臣,雪兒是否比性命還重要......”他的聲音很輕,卻字字千鈞,“臣不知該如何回答。因為臣從未想過要用性命來衡量對她的感情。”

他的指尖不經意的撫過腕間,雖然那裡已經沒有了雪兒親手所贈的辟邪紅繩,“就像春日不知為何要暖,江河不知為何要流。臣愛她,不是因為她救過臣的命,而是因為......她就是臣生命本該有的模樣。”

殿外急風驟起,任冰的目光卻愈發溫柔,“當她笑時,臣才懂得何為歡喜;當她蹙眉時,臣方知何為心痛。這世間萬物,唯有在她眼中,臣才看得見自己的倒影。”

任冰緩緩屈膝,以最莊重的臣子禮跪伏於地。他的額頭輕觸冰冷的地磚,聲音低沉而堅定,“辜負殿下,並非臣之所願。”

他直起身時,眼中噙著隱忍的淚光,“臣的心太小,小到裝下雪兒後,就再容不下其他。她就像臣命中註定的歸途,縱使前方是刀山火海......”

殿外突然傳來一陣飛鳥振翅之聲。任冰望向窗欞,嘴角泛起一抹淺笑,“臣願做她倦時棲息的枝頭,雨時遮蔽的屋簷。此生......唯此一念。”

任冰話音方落,殿中十二盞鎏金燭臺的火苗齊齊一顫。一縷似有若無的女子啜泣聲自梁間飄落,如怨如慕,分明近在耳畔,卻又尋不到源頭。

正當眾人驚疑四顧之際,任冰只覺眼前一花——“接好!”長樂清叱聲中,一道繡金襁褓已破空而來。

任冰不及起身,跪姿未改便雙臂一展,將飛來的襁褓穩穩接入懷中。藉著衝擊之力雙膝向後滑去,直至後背撞上蟠龍柱才止住退勢。

長樂身形倏然一晃,寒刃貼著她鬢邊劃過,削落幾縷青絲。

她足尖輕點,如驚鴻照影般掠過眾人,轉瞬已至莫承淵身後。素手翻飛間,三記截脈指精準落在九王爺後頸要穴,指尖勁力透骨而入。

“王爺若不想經脈盡斷......”她的朱唇堪堪擦過莫承淵耳廓,吐氣如蘭間暗藏殺機,“就讓你的人乖乖退下。”說話間,一枚鳳頭金簪已抵住他頸間跳動的血脈。

"退下!"莫承淵從牙縫裡擠出這兩個字,目光如淬毒的利箭般釘在屏風後那個啜泣的“長樂”身上,“又是你這妖女!”——這話卻是說給身後那個用金簪抵著自己命門的人聽的。

殿內霎時響起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先前挾持公主入內的三十餘名死士聞令而動,如鬼魅般向殿外退去。

朱漆殿門“吱呀”一聲輕響後,外頭竟再無聲息,彷彿那三十餘人憑空消失了一般。

唯有幾縷夜風穿過門縫,吹得殿內燭火搖曳不定,在莫承淵陰晴不定的臉上投下變幻的光影。

任冰身形如鷂子翻身,抱著襁褓一躍而起。待看清那“長樂”緊握金簪的手腕上熟悉的紅繩結,頓時笑逐顏開,“雪兒?!”聲音裡是掩不住的驚喜。

只見那“長樂”對著他嫣然一笑,抬手撕下一張精巧的人皮面具,露出那張讓他魂牽夢縈的俏臉。

“還有呢。”雪兒手中金簪寒光一閃,又刺入半分,在莫承淵頸間留下一道細小的血痕。

莫承淵喉結滾動,眼中陰鷙之色更甚。半晌,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退!”

殿樑上頓時傳來一陣細碎的“嗒嗒”聲,猶如夜梟收起利爪。數道黑影從雕花樑柱間飄然而下,衣袂破空之聲此起彼伏,卻又在轉瞬間歸於寂靜。

雪兒唇角微揚,金簪卻仍未放鬆,“這還差不多。”

莫承淵忽然像被抽走了全身筋骨般,頹然跌坐在地。華貴的錦袍凌亂地鋪展在金磚上,如同他支離破碎的驕傲。

那雙總是閃爍著野心的眼睛此刻空洞無神,彷彿兩潭死水,再也映不出半點光芒。

“呵......”他發出一聲似哭似笑的嘆息,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蟠龍玉佩——那是先帝在他弱冠之年所賜。

二十多年的執念,在這一刻終於土崩瓦解。他緩緩抬頭,望向殿外漸白的天色,像個迷路的孩子般喃喃道,“原來......我終究還是逃不過失敗的命運......”

殿內燭火漸弱,將他孤寂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一滴淚水無聲滑落,砸在地磚上,碎成無數瓣。

屏風後轉出的長樂公主踉蹌著奔向莫承乾,如一隻折翼的鳳鳥撲進父皇懷中。

她纖弱的肩頭不住顫抖,淚水很快在明黃色的龍袍前襟洇開一片深色的痕跡,彷彿要將這些時日壓抑的委屈都哭盡。

過了許久,她突然驚醒般直起身子,慌忙轉身向任冰走去。她的腳步虛浮,金線刺繡的裙裾在地上拖曳出凌亂的痕跡。

伸手接過襁褓時,她始終低垂著眼簾,刻意避開了任冰的目光。她的指尖在觸及襁褓時微微顫抖,卻又在抱緊孩子的瞬間穩如磐石。

任冰望著她刻意迴避的姿態,喉結滾動了幾下,終究沒能說出一個字。他想起方才自己對著假扮的“長樂”剖白心跡時,字字句句都像刀子般紮在真正的公主心上。

可這樣也好,他想,有些幻夢早該醒來,長痛不如短痛。

“別擔心,”雪兒收起金簪,聲音柔和下來,“景行只是睡著了。”她指尖輕輕拂過嬰孩紅潤的臉頰,襁褓中的孩子咂了咂嘴,在睡夢中露出甜甜的笑靨。

長樂聞言這才鬆了口氣,終於抬眼看向雪兒,眼中滿是感激。而任冰站在一旁,望著雪兒照料孩子的模樣,目光漸漸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