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現在事情都解決了,蘇茉才終於有空看向這個突然從柳蓓兒身後冒出來就一把抓住她手的中年女人。
這道聲音……確實與她那天去醫院偷看柳老太的時候聽到的熟悉女聲一模一樣。
原來之所以會那麼熟悉,是因為這道聲音的主人,正是她從小一起長大的小妹啊。
她怔怔地任由蘇麗麗握著自己的手,試探性問了一句:“你是……小妹蘇莉?”
蘇茉自從結婚後搬到城裡到現在,起碼有二十多年沒見過小妹了,沒想到小妹變化倒不是很大。
如今跟當年她見小妹最後一次的模樣看起來並沒有衰老多少,她瞧著還是一如既往很年輕的樣子。
不像她,經歷了這顛沛流離的二十年尋女之路,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要老上十幾歲,頭髮都花白了。
別人都以為她已經快要六十歲了。
但最讓她沒想到的是,她的白楊哥那一頭銀白的頭髮和憔悴的臉色,看起來比她更要滄桑。
蘇麗麗囁嚅著擦淚點點頭,剛要繼續說一些煽情的認親話呢,一道聲音先搶了她的話頭。
“媽,有什麼話先離開派出所再說吧。”
沈螢將蘇茉的手從蘇麗麗手中抽回來,語氣淡漠疏離。
她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小姨,可沒有一絲好感。
甚至這一刻,她更堅定了某些想法。
或許當初初寧說的沒錯,柳蓓兒無緣無故會找茬開除蘇茉,背後挑唆之人,說不定正是這個之前一直沒露過面的小姨。
月初寧也道:“柳同志,天色已經這麼晚了,國營飯店說不定都打烊了,要不今天先這樣吧,大家各回各家,我們明天再吃飯?”
今天這一耽擱,天都黑了,哪裡還能找到吃飯的地方。
她不認得蘇麗麗,此時她這個啥都不清楚的外人,還不知道現場每個人的關係像一團亂麻一樣混亂撞在一起,就等著找個地方坐下來好好說開理清呢。
柳振華慌亂看著蘇茉,生怕妻子下一秒就會離他而去似的,衝動之下一把拉住蘇茉的手,“媳婦,你……你吃飯了嗎,我帶你去吃飯。”
此話一出,在場不明真相的趙慶和月初寧目瞪口呆,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的,下巴張開後一時間都來不及合回來了。
“這……這?”
月初寧扯了扯沈螢,悄悄指指這個,又指指那個的。
沈螢也給她回了個無奈的眼神,表示自己目前也是一知半解的。
蘇麗麗低頭假裝擦淚,但捏著手帕的手卻恨不能撕爛手裡的帕子。
柳蓓兒目光怨毒盯著沈螢,恨不能在沈螢身上盯出一個洞來。
“孩子們和外人都在呢,你……你別這樣。”
蘇茉侷促地扒開他的手。
“好,好。”
柳振華放柔了聲音答應著她,兩人間笨拙的互動,就像一對剛結婚才沒多久的年輕夫妻一樣。
趙慶咳了咳,很上道地改了稱呼:“老師,咱們帶師母先去吃飯吧。”
雖然趙慶還沒搞懂現在的情況,但叫一聲師母準沒錯。
只是他心底還是好奇得撓癢癢,老師不是隻有一個女兒嗎,如果柳醫生是老師的女兒,為什麼突然冒出來的師母還有另一個女兒。
而且老師的小姨子昨天還口口聲聲說師母去世了,她才代為撫養老師的女兒長大。
可眼前師母不是還活得好好的,還意外與老師重逢了嗎。
不過關於今天請客吃飯的事,他早就做過安排了。
一行人步行去了離醫院不遠的一家國營飯店。
“柳教授,趙工,你們可算來了,菜都備好了,就等你們一來直接下鍋了。”
飯店已經對外打烊,但看到趙慶帶著柳院士過來之後,守在門口的廚房小工立刻熱情把一行人都迎進來了。
這是柳振華自己掏錢請飯店的大師傅加班等他們的。
一行人入座之後,柳振華自然而然坐到了蘇茉身邊,趁著大家看不見,在桌底下握住了蘇茉的手。
月初寧這個外人說話不用忌諱,所以直接開口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柳同志你怎麼會是蘇姨的丈夫,你女兒不是柳醫生嗎,可蘇姨的女兒只有沈螢姐姐一個人而已呀。”
柳振華的目光則落在了坐在他們對面的蘇麗麗和柳蓓兒身上,聲音冷沉:“我也想知道,為什麼蘇麗麗同志會告訴我,我妻子產後去世了,這位柳蓓兒同志又到底是怎麼回事?”
從昨天他看到沈螢那一刻起,就覺得這孩子怎麼看怎麼像蘇家人,越看越有一種熟悉的親切感。
可偏偏蘇麗麗卻認不出對方來。
在蘇茉出現後,從沈螢那一聲“媽”叫出口,他心底莫名地更相信,沈螢才是他的女兒。
至於柳蓓兒……他現在仍舊持懷疑態度。
不清楚這中間到底出了什麼差錯。
蘇麗麗的眼淚說來就來,傷心欲絕道:“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當年確實有一位醫院的醫護人員聯絡上我們家,說我大姐去世了卻留下一個女嬰,要是沒人領養的話這個孩子就要被送去福利院了。
我跟家裡商量過後,家裡都很為大姐痛惜,為了給大姐留後,我決定替大姐收養了這個女嬰將她撫養長大,為了養大這孩子,我甚至一直以來都沒有結婚。
大姐,我真的不知道你還好好活著,我一直以為這真的是大姐留下來的孩子,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能不能告訴我?”
這是她一路上能想出來的最完美的理由了。
把一切都推給一個不存在的醫護人員,她就能完美地當一個什麼都不知道卻又心善勇敢承擔下撫養大姐遺孤的無辜之人了。
且字字句句裡,都是為了蘇茉這個大姐著想。
為了她揹負了二十年的未婚生子。
柳蓓兒一陣懵逼,驀地扭頭看向蘇麗麗。
她媽這話是什麼意思?
短短半個小時裡,她怎麼突然就從柳院士唯一的親女兒,成了一個不知道是誰生的野種了?
柳振華聽了她的話,眸光沉了下來,沒有馬上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