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意有些同情地看著宋允,聲音輕柔卻不斷地往他心裡戳:“而且夫人只給了外祖父十日時間,現在已經過去了五六日,等大哥你出獄,夫人可能已經離京了。”
宋允臉色更難看了,他何嘗不知道宋初意是在故意挑撥,但他對謝桐有怨,又著實厭惡宋十鳶,這話入了心,讓他更有種徹底被謝桐捨棄的感覺。
他眼神陰鬱,攥著鐵柵欄,口腔裡被咬出了血腥氣。
過了良久,他陰沉沉地道:“這麼大一筆銀子,不能讓她就這麼帶走,初意妹妹,安王的人你能使喚得動嗎?”
宋初意眸光閃爍了下,裝作不解地道:“大哥的意思是……?”
宋允示意她附耳過來,低語了幾句。
宋初意聽後,有些猶豫道:“這……這恐怕不太好吧,若是叫人發現了,連累到安王身上,恐怕很難收場。”
“只要謹慎小心些,不會有人發現的。”宋允問她,“你不想要這筆錢財?”
宋初意其實是有些心動的,但她才被周炳昌敲打過,裴馳洲也因為宋周兩家的風波對她態度有些冷淡。
看見牢頭走了過來,宋初意道:“我要好好想一想。”
她站起身來,對宋允道,“大哥,我先走了。”
宋允對她道:“此事你可以與安王商議商議。”
宋初意微微一怔,旋即反應過來,這麼大一筆錢財,別說她和宋允放不下,恐怕裴馳洲也會心動的。
她眼睛一亮,點了點頭:“改日我再來看望大哥。”
走出大牢後,宋初意心中仍在琢磨著宋允的提議,看著正盛的日頭,她將心思暫且收回來,上了馬車,吩咐下人去宋府。
大牢裡,在宋初意走後不久,宋允腦中忽然靈光一閃,想明白了一件事。
謝桐能拋下他,但絕捨不得拋下宋十鳶,她這麼決絕地和離,一定是因為不久之後宋十鳶也會離開宋府。
想到這裡,宋允如醍醐灌頂一般,全都明白了過來。
明明最開始謝桐十分抗拒皇后賜婚的懿旨,還讓他想法子推拒,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宋十鳶去北洲。
可自打祠堂那次之後,謝桐就再也沒提過皇后賜婚的事,像是已經接受了。
她們一定是想好了退路,賜婚給裴岐野,是正中她們的下懷!
他們都覺得皇后賜婚,她就得陪裴岐野去北洲吃苦受罪,可她若是私下跟裴岐野達成了什麼交易,裴岐野願意放她離開呢?
畢竟北洲那麼遠,她有沒有跟裴岐野去北洲根本無從考證!
宋允想到這裡,急躁地站起身,想要將宋初意給喊回來,可卻只換來牢頭的喝斥聲。
宋允惱火不甘,氣得直跺腳。
明明是他們出手在算計宋十鳶,卻反過來被她利用。
這種被設套的感覺,就像是湯藥下毒那日,他巴巴地去順天府請來方繼明。
如今宋初意巴巴地去請皇后賜婚,又是在給宋十鳶做嫁衣,正好能叫宋十鳶脫離宋家,離開西京,隨謝桐一起離開。
重蹈覆轍。
偷雞不成反蝕把米,真是讓人太憋屈了。
宋允在大牢裡急得團團轉,卻又無計可施,但他實在太不甘心了,他叫來牢頭好話說盡,又許了重金,才令牢頭答應幫他去給宋初意遞話。
見牢頭離開去安王府幫他傳話,宋允才鬆了一口氣,瞬間氣定神閒起來,甚至隱隱有些得意。
這一次他比宋十鳶棋高一著,早早地看透了宋十鳶的算計,他要讓宋十鳶這次的盤算全都落空,只能留在西京。
而此刻宋初意已經到了宋府門外,見大門緊閉,宋初意在車廂裡等了片刻,果然等來了宮裡來宣旨的太監。
“德喜公公。”宋初意撩開車簾,下了馬車,笑著與領頭的大太監說道,“怎麼是您來宣旨?”
德喜生了一張圓臉,身材寬胖,笑起來十分的討喜,“老奴怕底下人辦事不夠妥當,到底關係到五皇子的終身大事,不能馬虎,就特意來跑這麼一趟。”
宋初意笑了笑:“德喜公公一向周到,您快請。”
來到府門前,小太監上前叩門,裡頭卻許久都沒回應。
宋初意想起謝桐和離那日將宋府的下人全都打發了,恐怕連守門的小廝都跑了。
她正要叫人撞門,偏門忽然被人推開,宋懷壁醉醺醺地出現在眾人面前:“誰啊?”
“父親。”宋初意聞見飄過來的酒臭味,蹙了蹙眉,看清宋懷壁狼狽潦倒的模樣,心中不免唏噓。
上一世宋十鳶嫁給安王,從側妃變為王妃宋家跟著水漲船高,後來安王登基,宋十鳶成為皇后,宋家一躍成為皇親國戚,宋懷壁被封為恩澤侯,可謂是春風得意。
因為宋十鳶給宋家帶來的榮耀,宋懷壁對謝桐十分上心,她母親入了宋府後,被打發到一處偏院,備受冷落。
想起那些前程過往,宋初意對宋懷壁這個父親的那一絲可憐之心很快就泯滅了。
她上前一步,攙扶住搖搖晃晃的宋懷壁,提醒道:“德喜公公來府上宣旨。”
宋懷壁聞言嚇得酒意都跑了,腦中清明瞭一瞬,一臉惶恐地問道:“是不是聖上下旨要摘了我的烏紗帽?”
宋初意麵露尷尬,看了一眼德喜,德喜很是體面,神色滴水不漏,笑著說道:“宋侍郎這是酒吃多了,咱家是來給您道喜的。”
宋懷壁聞言心裡一鬆,忙問道:“道喜,敢問公公喜從何來?”他喝懵了腦子,一時間竟忘了皇后賜婚的事兒。
德喜從袖中拿出皇后的懿旨,笑了笑道:“宋侍郎好福氣,生了兩個才貌雙全的女兒,大女兒嫁給了安王,小女兒也不遑多讓,皇后娘娘給她和五皇子賜了婚事,這可是天大的喜事。”
宋懷壁笑了起來,他整理了下衣袍,忙道:“公公快請。”
他恨死了謝桐的絕情,這兩日也回過味來,謝桐決計沒有這樣厲害的謀算。
反倒是宋十鳶那個賤丫頭敢用刀子弒父不說,自從她不痴傻了,這府裡就那沒太平過,她才是真正的禍害!
謝桐不是最疼愛宋十鳶這個女兒,不想讓她去北洲吃苦,這賜婚懿旨一下,謝桐恐怕得難受死。
一想到能夠讓謝桐難受,宋懷壁就有種報復的快感。
他親自開啟了硃紅色的正門,帶著德喜等人,浩浩蕩蕩地去了碧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