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渡浸泡在藥桶裡。
隨著臉上的傷疤和精神上的創傷被漸漸撫慰，他終於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所以你不打算跟我去調查局嗎。”
離開帥卒秘境後，池化蝶將季渡帶到了極夜武館。
瞄了一眼池化蝶見到賀劍衣後的微妙表情，再聯想到連道斬那副痛心疾首的模樣，季渡療傷這段時間全靠腦補的狗血苦情大戲撐著。
藥效不錯，疼是真的疼，藥桶還一直架在火爐上，若非季渡體質驚人，已經熟了。
在傷勢好了七七八八的時候季渡就仔細分析了當前的局勢。
他把熾鬼局得罪死了，秩序軍團把他得罪死了，活著當然不難，想要好好成長，很難。
調查局無疑是最好的靠山。
池化蝶從季渡的臉上看出了陰謀的味道，她淡笑著問道：“可以說說你的想法。”
“仙子姐姐，我覺得連道斬不應該這麼弱。”
這是季渡最直觀的感受。
哪怕穿上了【謙虛進步者鎧甲】的投影，連道斬所展現的實力只能被季渡稱為領主，完全無法碰瓷君王。
如果犧牲者鎧甲就這點實力，那別修煉了，投降吧，一位暗鬼始祖可以推平覺醒世界。
季渡不會因為暴打連道斬而沾沾自喜。
反倒是因為這人類第一強者竟然能夠放下自己的驕傲感到不寒而慄。
季渡的眼睛眯起，傷勢雖然已經痊癒，但曾經帶給他的傷痕和痛苦全都深深烙印在心，這是無人能夠奪走的珍貴資產。
右拳捏得咔咔作響，季渡說出了自己最壞的猜想：“周起明的目標不止是秘神，更是我，你說他是不是為了謀奪【犧牲者鎧甲】？”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季渡看著池化蝶的眼睛。
想要透過她的眼神判斷自己的猜測，更想要透過她的眼神判斷三大勢力實際上的關係，以及池化蝶本身的意志。
可惜她神情淡然，眼神清澈，只有純粹的笑意，不摻雜任何情緒。
算是此時無聲勝有聲了，什麼都沒回答，但季渡懂了。
周起明的陰謀環環相扣，季渡在破壞他驚天陰謀的同時會掉入滅世陷阱，還有隨之而來的重重報復，去調查局是最安全的選擇。
而且池化蝶告訴季渡，她現在的職責是鎮守英靈大殿，季渡完全能夠在英靈大殿修行，直到能夠掌握犧牲者鎧甲。
好日子來了，季渡卻覺得不真實了。
而且......
“仙子姐姐，我決定了，我要加入熾鬼局。”
聽到季渡的回答，池化蝶古井不波的眼中第一次露出疑惑與不解。
她年齡未知，但歪著腦袋露出思索之色的時候有幾分少女的嬌憨。
季渡不會被她的外表所迷惑，眼神堅毅執著。
“我能聽聽你的想法嗎？”
季渡目光深邃，思路清晰，毫不擔心自己的回答會觸怒池化蝶：“因為我不信任你。”
池化蝶黛眉微蹙，季渡便將自己的想法娓娓道來。
“仙子姐姐你出手相助有三個原因，當然了，我沒有揣測三個原因的比重。”
“第一是因為你和館主的交情。”
季渡粗略提及，沒有深入分析。
“第二點是我得到了犧牲者鎧甲的認可，守護犧牲者鎧甲的繼承者，是你的職責。”
“第三點就是你有你要顧全的大局。”
池化蝶微微頷首，季渡所說不錯，這就是她出手終止紛爭並且邀請季渡加入調查局的原因。
“但是你還是沒有說為什麼不信任我，退一步講，就算你不信任我，為什麼會選擇加入熾鬼局呢？”
季渡趴在藥桶邊緣凝視著池化蝶清澈中帶著愚蠢的眼睛。
他輕笑一聲：“你承認了你有需要顧全的大局，項龍隕似乎就是因為顧全他的大局被周起明說服的，我只是犧牲者鎧甲的繼承者，還沒有完全駕馭犧牲者鎧甲的資格，我人微言輕，如果有一天我擋在了你的大局面前，我會成為犧牲者。”
“你們這些上位者，絕對會毫不猶豫地犧牲我。”
池化蝶有話要說，季渡冷笑著打斷了她。
“我很記仇。”
所有的人畜無害都已褪去，季渡展露了他應有的鋒芒，眼神銳利，直抵人心：“你之前的選擇和回答，已經讓我看清了你的本質，我並沒有詆譭你人格的意思，如果我是君子，我願意加入調查局，在你的庇護下成長。”
笑容陰森的季渡深深感嘆：“可我是小人啊，君子之交淡如水那一套不適合我，沒有足夠的利益捆綁，我心難安啊。”
“至於為什麼要加入熾鬼局......”
池化蝶難以想象一個少年能夠露出如此老謀深算陰險毒辣的表情，季渡加重了語氣，咬牙切齒道：“我要挑戰周起明的規則啊！”
“我會報名參加熾鬼局的選拔，活躍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不斷積累功勳，一步一步爬到熾鬼局的高層，然後取代他，碾死他，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這是周起明針對秘神的詭計。
而季渡要做的就是讓人挑不出任何毛病的以周起明制定的規則奪取周起明的權力。
既然三方互相掣肘的大局不允許明面上的廝殺，那就進行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
季渡決心強烈，不是池化蝶三言兩語可以撼動的。
她看得出來季渡的確很記仇，而且還記上了她的仇，她眼眸低垂，本著想要化解仇恨的想法，給出常人絕對無法拒絕的好處。
“你再考慮考慮吧，加入調查局，我可以傳授你【胡思亂想法】！”
季渡眸光閃爍，他聽說過【胡思亂想法】，媲美【不可名狀術】的用以修煉精神的功法。
在掌握了修煉原力的《卒法》後，第三門相同品質的功法對季渡來說至關重要。
可池化蝶還是小覷了季渡的記仇以及對盟友的忠誠。
一門功法就想要暫時化解恩怨，想要讓季渡拿人手軟，不可能，季渡絕對不會讓自己長出軟肋。
更重要的是他信任秘神。
我拒絕了池化蝶的保護和【胡思亂想法】，你秘神何以為報？
至少要拿出一門可以媲美【胡思亂想法】的功法吧。
還有說好的資助！
想到這裡，季渡愈發堅定了自己的選擇。
從季渡眼中看出了堅決，池化蝶幽幽一嘆。
作為英靈大殿的守護者，她當然希望減少內鬥，讓所有天才的天賦都得以兌現。
但是，人，不止和暗鬼爭，更與人爭，有的人不經歷最殘酷的爭奪和最血腥的廝殺，不從其他同樣優秀的人身上汲取養分，無法成長為至強者。
想要擊穿暗界，需要的不是她這樣溫和無害的守護神，需要的是血與火歷練出來的征服者。
她已經從季渡的身上看到了這種潛質。
但周起明，項龍隕，連道斬，賀劍衣，哪個不是如此，還有被迫遠走的秘神。
定鼎天下的神明不出，每一個時代最頂尖的那一群天才在成長為強者後，都陷入了內鬥。
她希望季渡能夠成長起來，更希望不要有那麼多天才和強者成為季渡登神長階下的屍骸。
這一次輪到季渡看穿她的想法。
季渡漆黑的眼睛如夜空般深沉，語氣如【煉獄風】般凜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殺我，斬草除根！”
這句話無疑是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並與池化蝶所代表的調查局劃清了界線。
池化蝶幽幽一嘆。
季渡沉聲道：“我意已決，你知道的，不是我非要和周起明拼個你死我活，你可以說服他收手嗎？”
“不能吧。”
季渡嗤笑：“恕我直言，仙子姐姐，你這是在拉偏架啊。”
在藥桶中仰倒，季渡靠在桶的邊緣，露出的胸口還有著無法磨滅的傷痕，並非他的體質與藥浴不可治癒，而是為了警醒自己與警告池化蝶。
池化蝶因為理虧露出一抹歉然，留下一卷功法，轉身離去。
季渡看著她絕美的身姿化作群蝶，並不覺得自己的言語傷人。
“她其實沒有什麼惡意。”
暗中觀察許久的館主幽幽嘆息。
對於池化蝶和賀劍衣的觀念，季渡不敢苟同：“我輩武者，須堅定道心和立場，還應殺伐果斷。”
“我不復仇，只因實力還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