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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正視自己的心意

阮修墨第一次看見竇冰漪這般慌亂無助。

東巷別苑花圃寂靜,綠柳依依,竇冰漪仗劍穿過涼亭,跑過九曲迴廊,衝出大門。

來到洛穎消失的巷陌裡,這裡空無一人,像是她從未來過。

“穎兒!!”

她來來回回地找,直到氣喘吁吁,後背溢滿溼汗,可目之所及,空蕩寂寥。

一隻大掌帶著暖熱,握住她顫抖的胳膊。

阮修墨感受到她的抖動,驚異了一下,又用了些力道。

“你別慌,我把周圍的百姓都叫過來了,咱們挨個問,定有人瞧見的。”

他的聲音和掌心,彷彿在給予她發軟的雙腿重新起步的力量。

竇冰漪強壓著砰砰狂跳不安的心,“好。”

阮修墨看出她在硬撐,可她已經做得極好。

平日裡再颯爽再堅強的女子,在遇到孩子的事時,也會控制不住自己。

阮修墨常常幫東巷街頭巷陌的百姓免費看診,大家對他很是感激,一聽說他這兒丟了孩子,馬上自動自發地幫忙四散找人。

不過多久,就從一名在街口賣麥芽糖的老婦口中得知,一刻鐘前,洛穎跟著一名白衣長衫滿臉胡腮的男子離開了,手裡還拿著一串糖葫蘆。

竇冰漪和阮修墨對視一眼,腦海中不約而同浮現出一個身影。

洛京臣!

見竇冰漪臉上煞白,阮修墨當機立斷喊來喜樂,“去報承王妃,請她派人幫忙找。”

洛京臣和洛家旁支不過多久就要流放北地了,找他的下落,還得讓折雨那些暗軍出手。

“多謝……”竇冰漪看著他,眼尾微紅。

她沒想到,洛京臣到了如今這番田地,居然還賊心不死!

“說不定他只是想在離京前再見一見洛穎,你別多想,等訊息吧。”

竇冰漪抽出被他握緊的手,搖頭,“我要自己去找。”

此時此刻,她怎麼可能坐得住。

“可你若走了,萬一有洛穎的訊息呢?”阮修墨一句話,瞬間擊碎了她的念頭。

他的大掌再一次拉住她。

“虎毒不食子,他畢竟是穎兒的父親,你先冷靜冷靜,嗯?”

耳際,男人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種讓人安心的沉穩。

竇冰漪很意外。

她從未想過有一日,她會因為阮修墨在她身邊而感到安心。

這回,她沒有再抗拒,任由他拉著她進屋。

桃夭接到訊息時,夜澈也在,當即讓折雨領著暗軍滿城搜人。

可直到天色暗下,皆是一無所獲。

夜澈和桃夭夫婦也聞訊而來。

就在竇冰漪情緒幾近崩潰的時候,一支暗箭破窗而入。

“追!”夜澈一聲喝令,隱在暗處的黑影疾掠。

不過多久,折雨提著一具屍首回來,“牙裡藏了毒,是殺手。”

隨後進門的驚雷沒追上人,懊惱至極,“屬下該死,還有一個跟丟了!”

桃夭深知暗軍的人武功已經極高,“洛京臣敢在京中動手,定是有備而來,怪不得你們。”

夜澈斜倚在牆角負手斂眉,“據說南地有一個叫青魚的殺手組織,裡面的人都是六親不認看錢辦事。”

“洛京臣在南地暴發災疫的時候完好無損活到現在,手裡又有不少前,說不定就是僱傭了青魚的人。”

折雨在那具屍首上檢視了一會兒,“肩上確實有青魚的圖案。”

阮修墨卻盯著竇冰漪手裡的信,眼尖察覺到,竇冰漪的手在抖,“他說什麼了?”

剛湊過去,竇冰漪已經將紙箋擰成一團。

“他讓我今夜子時去臨安伯府見面。”話落,不等其他人說話,她將紙箋直到放到燭火上點燃。

阮修墨一雙黑眸倒映著吞噬紙箋的火光,沉聲道,“我隨你同去。”

“他不許我帶其他人。”竇冰漪看向桃夭,“這都是我與他之前的糾葛,我想自己與他了斷。”

桃夭沉默了下,“你引開他的注意力,暗軍從臨安伯府後宅進去救穎兒。”

竇冰漪很是心動,又有些猶豫,“可他既然請了殺手,就一定會守住後門……”

“那可是臨安伯府後院,他們那些外地殺手哪能有我們熟?”

桃夭道,“之前蕭時凜常常從一處隱秘的狗洞鑽進後院,同洛紫曇私會,上次他偷聽我們說話的時候也是從那兒進的,我知道在哪裡。”

夜澈看出阮修墨欲言又止,朝著桃夭道,“我們先帶折雨他們去佈置,離子時還有一個時辰,讓他們倆也都先吃點東西。”

桃夭沒來得及多問,就被夜澈帶走了。

竇冰漪感受到阮修墨怪異的視線,有些不自在別過臉,走向被削掉了三個角的方桌,“讓人備晚膳吧。”

她至今沒有用膳,今夜指不定還要動武,可得留著氣力把女兒帶回來。

“洛京臣想見的,是桃夭吧?”

他忽然開口。

竇冰漪腳步一僵,“他捉了穎兒,就是想糾纏我而已,見桃夭做什麼……”

“桃夭一手傾覆了臨安伯府。洛京臣剛從南地回來,原以為自己能憑藉賑災的功績復起,可沒想到,迎接他的卻是一道滿門盡滅的旨意。”

“他以功績換得一條命,卻不得不流放北疆苦寒之地,若我是他,我只會想找桃夭同歸於盡。”

竇冰漪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他之所以選擇穎兒是因為好下手,更知道桃夭與你關係好,定不會坐視你喪女不管你,這才想用穎兒逼桃夭入局……”

“夠了!”竇冰漪打斷他,柳眉倒豎,“你別自以為是,我說了他想找的人就是我!”

似發覺自己語氣太沖,她又壓了壓嗓子,“而且你不是說過,虎毒不食子,他或許只是想見一見穎兒和我,又怕我不肯與他見面,這才出此下策……”

“總之這事,你就別管了。”

阮修墨一噎,心裡彷彿堵了石塊,“萬一他破罐子破摔,你那點武功還要顧及穎兒……”

“他不是那樣的人。”她撇開臉,盯著搖曳的燭光低喃,“沒人比我更瞭解他。”

聞言,阮修墨眯起鳳眸,“難不成,你還想拉他一把?”

他本不覺得,竇冰漪是這種優柔寡斷的人,可此刻她的眼底如同一個墨色黑洞,根本看不清她的意圖。

竇冰漪抬眼回視他,“人都有私心,就算我真想拉他一把那又如何?倘若他想見的人真是桃夭,你剛剛為何不當著桃夭的面問我?”

她眸色鋒銳如劍,直逼眸底,“你心儀她,你比我更捨不得讓她去,我沒說錯吧?”

此言一出,如一個巴掌熱辣辣甩在阮修墨臉上。

他臉色驟變,可向來牙尖嘴利的他卻一個字都反駁不了。

是啊。

他何嘗不是自私自利,生怕不會武功的桃夭赴約後會有危險呢?

見他面色發白,竇冰漪知道自己說中了,刻意忽略心裡隱隱的酸楚,語氣平靜,“阮二公子,早在去南地的路上我就告訴過你,人應該正視自己的內心。”

“一個人如果連正視自己的勇氣都沒有,何談夢想成真,又何談保護自己心愛之人?”

話落,竇冰漪直徑離開。

擦肩而過時,阮修墨的手微微一動,終是沒有伸手拉住她。

他腦海裡浮現與桃夭從小到大相處的一幕幕,詭異的是,很多他自以為已經忘記的事,如今想起來,她的一顰一笑依然清晰。

其實,在她有意與蕭時凜退親後,他也並非沒有察覺自己的心意。

竇冰漪說得沒錯,他只是不敢正視罷了。

從前他不懂情愛,當他有所察覺的時候,又覺得桃夭公主的身份高高在上。

他覺得,自己若是表明心跡,桃夭會不會覺得他是因為公主的身份才有了心思。

他無數次質疑自己,像他這般聲名狼藉的紈絝,真的配得上她嗎?

他一直想進太醫院,卻總是害怕聽到身邊人難以置信的目光,生怕別人覺得他不自量力,想要一步登天。

表面上什麼都不在意,其實他什麼都在意。

總是在猶豫,在徘徊,直到夜澈後來居上,讓他再無後悔的機會……

回過神的阮修墨,發現自己忘了吩咐人給竇冰漪準備晚膳。東巷的院子不像府裡,什麼時候都有人伺候。

這個時候,廚房的僕婦也都回屋了。

阮修墨尋了一圈,才在廚房裡找到竇冰漪的身影。

蒼穹如墨,月色逶迤,透過小窗映照出女子昳麗的身姿。

竇冰漪察覺有人,轉過頭見是他,撇了撇嘴,“你倒是會掐時間,過來吃吧。”

她端出兩碗素面,見阮修墨髮呆,輕咳了聲,“你這兒連隔夜肉都沒有,將就吃吧。”

她急著救女兒,可沒空給他個風流公子準備什麼吃食。

竇冰漪吃得極快,阮修墨看著碗裡溢著蔥香的素面,再想起在屋裡對她說的那些話,抿唇嚥了咽口水。

就在竇冰漪不耐煩打算把面收走時,他突然說了聲,“剛剛是我不對,抱歉。”

語速極快。

話落,低下頭抓起筷子大快朵頤。

竇冰漪還在愣神,他已經將面吃了個底朝天,抬袖抹乾淨嘴,“待會兒我陪你去。”

她下意識拒絕,“他說了只許一個人……”

“放心吧。”阮修墨朝她眨了眨眼,“山人自有妙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