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妄接過報告,沒看,隨手放在石桌上。
“手怎麼了?”他聲音冷冷淡淡。
“嗯?”宋青兮愣了一下,才意識到裴妄說的是她掌心劃破的小傷口。
剛才在書房撞到放鐲子的展櫃,玻璃碎在地上,扎到了手。
一點點傷口,並不嚴重,沒人發現,她自己也沒當回事。
畢竟以前當演員的時候,常有打戲,小磕小碰都是常事。
只是沒想到裴妄人都不在書房,還能關注到這種小事。
“沒什麼事,被玻璃碴劃了一下。”宋青兮滿不在乎擺擺手。
裴妄皺了皺眉,從西裝內袋裡掏出消毒棉片和紗布:“處理一下。”
宋青兮看了看自己掌心那道淺淺的小口子,用不了三天就能自己癒合。
這麼麻煩,真是大可不必。
“沒必要,我——”
還沒等她說完拒絕的話,裴妄已經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既然發現了就處理一下,免得感染影響工作。”
他語氣冷淡,聽起來公事公辦,倒讓宋青兮不知道該說什麼。
再拒絕,顯得自己矯情了。
宋青兮只好任由他拉著自己的手,在昏黃的燈光下仔細檢視傷口。
裴妄的手指微涼,用棉片清理傷口周圍,酒精帶來輕微的刺痛,和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癢意。
“以後小心點。”他一邊包紮紗布,一邊淡淡開口。
打好結,迅速鬆開她的手。
“謝謝。”宋青兮反覆看看自己手的手,覺得此時的氣氛有些微妙。
但裴妄已經重新拿起桌上的報告,恢復了平時的冷淡模樣。
聊起工作,一問一答,很快就把事情聊完,沒什麼別的話題好說了。
天上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飄起的雨,淅淅瀝瀝的,打在涼亭的頂棚上,有越來越大的趨勢。
沒的聊了,宋青兮就回味起剛剛莫名微妙的氣氛,越回味越覺得不對勁。
這人今天有點奇奇怪怪,彆彆扭扭的。
得試探兩句。
宋青兮摸摸下巴,正琢磨怎麼開口。
裴妄那邊拿出手機,給助理發了條訊息。
幾分鐘後,剛剛領宋青兮過來的年輕男人小跑著回來,手裡拿著一把黑色的雨傘。
“宋小姐。”助理把傘遞過來。
宋青兮:......這是直接送客了?
行吧。
她就說裴妄今天挺奇怪的,真是一點兒沒想錯。
也不知是誰又把他得罪了。
“謝謝了。”宋青兮接過傘,看了眼裴妄,“那我就先走了?”
走出涼亭,雨點亂七八糟打在傘面上,也沒聽清裴妄有沒有回她的話。
看著宋青兮走遠,裴妄才開口:“她平時,經常和裴遠山聯絡?”
聲音冷沉沉的,聽起來就知道心情不好。
助理抹了把冷汗,囁嚅了一下,保守的回答:“有聯絡,但不多。”
保守回答聽在裴妄耳朵裡顯然也不太保守,他冷嗤一聲:“裴遠山,最近真是太閒了。”
另一邊,最近太閒的裴遠山,急匆匆跑出宴會廳,正好撞見了從外面回來的宋青兮。
一把拉住她的手,就往外走,一直走到一處沒人的屋簷下。
“青兮,你剛剛跑到哪裡去了,我一直在找你。”裴遠山聲音焦急,滿臉的關切和緊張。
宋青兮很敬業,一秒入戲,聲音輕輕:“我心裡有點兒悶,到外面走走透透氣。”
裴遠山眼底透著心疼,嘆了一口氣:“今天叫你受委屈了,都怪我計劃不周全,早知道就把書房門鎖上睡也不讓進,你——”
話說一半,忽然頓了一下,視線落在宋青兮手裡的雨傘上。
有點兒奇怪。
傘面雙M的標誌低調,是邁巴赫專配的雨傘。
裴遠山眉頭微微蹙起,眼底閃過一絲疑惑。
莫名其妙想起來,今天裴妄開的就是一輛黑色邁巴赫,但這傘總不可能是裴妄的吧......
正想不通,忽然感覺一隻手落在自己肩膀上,是宋青兮幫他撫去雨水。
“你身上都淋溼了,冷不冷?”
聲音輕輕,眉眼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溫柔,落在肩膀上的手,彷彿能透過衣料傳遞體溫。
裴遠山心臟劇烈跳了幾下,心裡剛發芽的一點懷疑瞬間拋到九霄雲外了。
今天來的客人又不是隻有裴妄一個人開邁巴赫。
一把雨傘而已,有什麼重要的。
“你還是快回去吧。”宋青兮輕聲,“在外面待太久,被老夫人發現就不好了。”
裴遠山覺得有點兒丟面子。
拍著胸脯答應好的事情沒做成不說,還在書房裡當著外人的面被祖母訓斥。
“青兮,今天的事你別放在心上,我是裴家的繼承人,裴家的所有東西將來都是我的。一個鐲子而已,以後有的是機會讓你看。”
裴遠山見她沒有說話,以為她還在為今天的事情難過,聲音更加溫柔了一些:“如果你真喜歡,等我正式繼承家業後,借給你戴兩天也不是不行。”
他說得認真,想起剛才她為自己拂去雨水時的溫柔模樣,那種被關心被在意的感覺更讓他心跳加速。
忍不住就向前走了一步,想要將她拉入懷中。
手還沒碰到人,宋青兮忽然後退一步,推開了他。
“你......”她眼中閃過一絲受傷的神色,“你都已經要和表姐訂婚了,還對我這樣,是把我當成那種不自愛的女孩嗎?”
她對裴遠山這根爛黃瓜本來想用完就丟,敬而遠之。
江瑤自己想不開,把癩蛤蟆當青蛙王子,一頭插在牛糞上,她也管不著。
可她們偏偏要踩著她上位。
那就不能怪她在背後給她們上眼藥了。
裴遠山愣住。
“訂婚?我什麼時候要和江瑤訂婚了?”
宋青兮低垂著眼眸,語氣裡帶著一絲苦澀:“裴夫人和我媽媽前幾天已經商量好了,我知道這種事情你也做不了主,畢竟是長輩們的決定...但是遠山哥哥,你都要訂婚了,今天還對我這樣,讓我怎麼辦?”
裴遠山的自尊心瞬間被刺中了。
“什麼叫我做不了主?”裴遠山臉色難看,“我可是裴家的繼承人,裴家以後的事都要由我做主。”
宋青兮紅著眼眶:“這是長輩的決定,他們已經決定好的事,沒有更改的餘地了,我媽媽說,裴夫人這樣安排,也都是為了你好。”
“什麼為我好!根本就是為了她自己!”裴遠山越聽越氣。
從小就是這樣,母親在家裡被祖母壓制,就要把他這個兒子死死抓在手裡。
什麼都要為他做主。
上哪個學校,交什麼朋友,甚至穿什麼衣服都要過問。
現在連結婚物件都要她來決定?
他算什麼?一個被人操縱的傀儡嗎?
宋青兮輕聲勸道:“遠山哥哥,你別生氣...母親的話總是對的,她說你還年輕,不懂什麼是真正適合的人,等你結婚後,就會明白她的良苦用心了。”
這話像最後一根稻草,徹底壓垮了裴遠山的理智。
“為了我好?”他冷笑一聲,“從小到大什麼都是為了我好。”
雨越下越大,裴遠山轉身就往回走,步子大得宋青兮都跟不上。
“遠山哥哥,你要去哪裡?”
“我去找她說個清楚!我要問個清楚,是不是我這一輩子,永遠都要受她掌控!”
說話間已經衝進了雨幕中,怒氣衝衝地朝宴會廳走去。
宋青兮站在屋簷下,看著他憤怒的背影,唇角微不可察地彎了彎。
別怪她挑撥。
如果不是關係早有裂痕,也不是她區區幾句話,就能讓這對母子起內訌的。
傀儡線扯得太緊,總有斷掉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