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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5章 一朵花-拾遺(荷花秀1)

花開不同賞,花落不同悲。

欲問相思處,花開花落時。※

……

何秀藝名荷花秀,當年家中長輩因言獲罪,她被連累淪為娼籍。

何秀自小聰慧,容貌上佳,幼年時頗得京中貴婦青眼。

各家都在盤算,何秀未來會嫁給什麼人?

歷來官宦人家姻親,講究一個門當戶對,何秀貌美,奈何家世不佳,空有一個好名頭。

因此,何秀的親事就成了眾人茶餘飯後的一點微末談資。

家中長輩覺得,以何秀的姿容,往後親事要往上求,能為家中兒郎鋪路。

不一定非要當正妻,當個大戶人家的妾室,也是可以的。

也正是因為如此,何秀從小就被教導各種歌舞技藝,詩詞一道更是請來名師教導。

家中長輩嚴苛,何秀只能努力學,拼了命的學。

也正是這樣,何秀在同齡人裡,表現得頗為拔尖。

明面上,家中交好的那些人家,都贊何秀聰慧,實際上這些人家心裡都看不起何家這種把親女兒當瘦馬養的行為。

眾人都等著看何秀的親事,往後會不會鬧笑話。

徐家有個不受寵的庶子名叫徐奢,偶然見過何秀,便將人放在了心裡。

徐奢央求家中主母提親,被主母奚落。

徐家是武官,何家是文臣,當今聖上重文抑武,武官本就低人一等,更何況徐家家世不如何家。

這親事,不出意外自然是成不了的。

再者,這位庶子徐奢是妾室所出,這個妾室卻不是普通人家,是早年徐家在邊境買來的異族。

徐奢身上流淌著異族的血,如此又是低人一等。

“徐奢啊徐奢,不屬於你的東西不要奢望。你這樣的,若是日後沒有大機緣,能娶一個普通女子,已經是燒高香了。”

徐家主母倒不是刻意為難徐奢,實在是徐家能納異族為妾,在外名聲不好,一般人家都不願意把女兒嫁過來。

再說徐奢此人,更是沒有什麼好名聲,幹出過當街虐殺馬匹的事情。

能有尋常人家願意把女兒嫁給徐奢,已經是燒高香了。

徐奢不服。

徐奢就要何秀。

……

何秀十三歲那年,家中長輩因言獲罪,淪為賤籍。

這一年,徐奢已經立下一些功勞,手裡有些權利。負責抄家的人裡,就有徐奢。

徐奢操作一番,何秀就這樣落到了徐奢手裡,被安排在別院養著。

徐奢此人性情偏執,陰晴不定。

對人好的時候,恨不得把心挖出來。

對人壞的時候,幾乎要把人凌遲。

沒過多久何秀便受不了,趁著皇帝駕崩,皇子奪位的時候,逃出別院,離開京城。

後又幾經輾轉,到了臨平城,取了藝名荷花秀,做了春風樓的頭牌。

春風樓在臨平城算不上頂好的青樓,鴇母諸婆婆卻是個有志向的,力爭事事拔尖,將價錢定得高高的。

諸婆婆如此拔尖,春風樓生意自然不太好,倒也安靜。

加上諸婆婆還當牙人買賣人口,春風樓倒是能支撐下來。

諸婆婆最大的願望,就是在京城開青樓。

何秀不太明白這個志向,不過諸婆婆真的很努力,經常籠絡各種官員。

諸婆婆志向高遠,倒是讓何秀過了一段時間安穩日子,雖還是接客,好歹這些客人比徐奢像個人。

偶爾遇到一些自命風流的,撫琴作詞也能糊弄一晚。

諸婆婆貪財,為人倒是算不上特別刁鑽。真要算起來,在春風樓的日子倒是比何秀幼年在家時好過些,至少有飽飯。

何秀認命了。

沒過多久,她又被臨平縣尉盯上。

臨平縣尉此人,與徐奢比起來,有過之而無不及。

如此磋磨幾年,何秀早已心灰意冷的時候,她撿到了一個小姑娘。

小姑娘年紀不大,人瘦,臉上倒是有肉。

這姑娘的父親掉進護城河淹死了,撈屍體的人挾屍要價,一群人圍著看熱鬧。

看到這一幕,何秀不由想到自己離開京城後,孤立無援,被人賣來賣去的日子。

她動了惻隱之心,幫小姑娘贖了屍體,又帶她去城外埋葬父親。

何秀想給小姑娘安排一條路,一條踏踏實實過日子的路。

可思來想去,完全想不出。

她想不出這世道一個女子如何踏踏實實安安穩穩活下去。

尋一門親事?

可當初徐奢就是那樣騙她的。

她以為自己抓住了救命稻草,臨了才知自己進了深淵地獄。

找一戶人家收養?

春風樓裡那個小金,就是父母賣進來的。還有個去了勢的小龜奴,想當太監當不成,最後只能把自己賣進了春風樓,勉強混口飯吃。

春風樓裡的廚娘,年長那個以為自己是來做工的,其實她丈夫已經簽了契書。

何秀只一想,就覺得這姑娘的未來一眼望得到頭。

她想哭,為自己哭,為這小姑娘哭。

最後,她只能將人帶回明月樓。

何秀與老鴇諸婆婆約法三章,這小姑娘不籤賣身契,是個自由人。

老鴇連連答應,卻是偷眼看悶頭吃飯的小姑娘,讚歎是個好胚子。

何秀心裡清楚,這姑娘留在春風樓是權宜之計,可她沒得選。

這姑娘格外活潑,最愛滿大街亂跑買東西。

何秀每日都說一兩樣吃食,讓小姑娘去買。

不為別的,只為這年幼的小姑娘在外面的時間多一點,在明月樓的時間少一點。

她希望,往後她的路和自己不一樣。

這小姑娘算賬不太行,自己做了個小本子,燒了一根柳樹紙條記賬,記來記去,許多開支都是重複的。

何秀偷看過賬本,那真是利滾利,比賭場九出十三歸的高利貸都要駭人。

何秀當真是哭笑不得。

偏偏記賬亂七八糟的小姑娘,花銷一兩個月,她盒子裡的銅板沒少多少。

往日託人買東西,半個月一盒銅板就會花完。

何秀不是不知道有人吃回扣,她也學過執掌中饋,她只是麻木了。

何秀覺得未來就這樣了,被臨平縣尉磋磨死,然後一床草蓆捲起來,挖坑埋了。

就這樣活。

然後就去死。

何秀看不到任何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