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你是在利用我裝可憐。”
“你竟敢利用我,你完了。”
“從此今天開始我會讓你知道……”
葉蓁蓁睡得迷迷糊糊,說了聲好的,我明天會做的,然後關上了門,把周雲起關在了門口。
“……惹怒我的代價。”
周雲起乾巴巴的把話說完,怒火竄上腦殼。
他什麼時候受過這種氣!
一氣之下,周雲起對著房門踢了一腳,預想中被一腳踢開的房門堅固如鐵,唯有腳踝清晰地咔嚓一聲。
他臉色煞白,咬著牙敲門:“喂,開門……”
葉蓁蓁倒在被子裡,耳朵邊好像老有蚊子嗡嗡響,她拽過被子蒙上腦袋。
一大早起來外面就吵嚷不停,葉蓁蓁出來一看才知道周雲起受傷了。
周頌雪倒是站在了門邊,目光同嘈雜的人群們一起,隨著周雲起不耐煩的聲音遊移動,那幾個老宅來的傭人扶著他,往門口停著的商務車上去。
周頌雪倒是出乎意料地同她搭話,問的卻是:“你不知道他做了什麼蠢事?”
語氣裡竟然帶著莫名的笑意。
葉蓁蓁看他,他那雙黑沉沉的眼眸依舊無神,落在吵鬧的方向,很快收回。
“走吧,是時候吃早餐。”
遠在老宅的周太太一早被電話吵醒,忙慌過來把人帶回去,臨走了還陰陽怪氣地說,“頌雪,你就是這樣照顧弟弟的?難怪你這幾年名聲越發難聽,這事要是傳出去還不是讓那些有心人胡亂編排!”
“我的名聲一貫不好,早習慣了。不過江阿姨,與其費心我的事,還是多關切雲起,他這樣大的人,還要你寸步不離地守著,總歸不好。”
周頌雪坐在餐桌用餐,姿態優雅地擦了擦手,閒適平和,似乎和常人無異。
周太太的臉一下黑了。
她看不慣周頌雪瞎了還佔著二少爺的名頭,霸著集團的股份,而周雲起什麼都沒有。
她上位太晚,拼死拼活才拿了點管家權,終究是虛的,周家那兩兄弟早些年見了她恨不得把她掃地出門,近些年修煉得陰陽怪氣,表面上心平氣和叫她江阿姨,行事全不將她放在眼裡,好像周家和她沒半分關聯。
她快要咬碎一口銀牙,緩聲說:“別怪我說話直白,做阿姨的,總還是關心小輩的,頌雪,旁的事情不要緊,你可要早些把眼睛治好才行。”
她放下這麼一句就扭身離去,縱然周頌雪事事強過她兒子又如何,他現在已經是個瞎子,說難聽些是廢人一個,死乞白賴佔著那麼些東西,跟死了拿金銀珠寶陪葬也沒區別。
可她回回這麼開解自己,看著什麼都不是的周雲起,更是生氣。
車門關上,她恨恨瞪了他一眼,“我怎麼養得你這樣不爭氣!”
周雲起一早被大驚小怪地拖來拽去,似乎累了,此刻閉著眼,像什麼也沒聽見。
“二少爺,那個三少爺……”她不知道怎麼稱呼周雲起,憑著邏輯推敲出稱呼,周頌雪沒打斷,她用力閉了閉眼,說:“是不是我打的?”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周頌雪緩緩抬眼,那雙沒甚神采的漆黑眼眸看向她。
“怎麼這麼說?”
她從周頌雪平淡的反應裡看不出到底是不是自己做的。
她委婉地說:“昨晚三少爺來找我,我迷迷糊糊的,不記得發生了什麼。”
“不是你。”周頌雪語氣平靜,“如果是你,他早就咬著你不放了。”
葉蓁蓁放心了,但又覺得周頌雪似乎和她一開始看到的有所不同,能用“咬”這個字形容自己的弟弟……怎麼講呢,好像他現在多了點淡淡的活人感。
當時她還以為這只是一種比喻。
周頌雪沒有明講,他說的是一個廣泛使用的動詞——常應用在狗的攻擊和防衛機制。
而周雲起正是這麼認為的,葉蓁蓁惹怒了他,並且自己受傷了。
他已經宣戰,接下來就是攻擊,直到對方繳械投降。
葉蓁蓁對此一無所知。
她以為事情到此為止,張管家也說了那是個客人,受傷了就回家養傷,她就能回到原本平靜正常的生活軌道。
然而一週後,葉蓁蓁在陽臺上擦玻璃的時候,看到了殺氣騰騰衝進門的周雲起。
……拄著拐一蹦一蹦的。
她沒傻到等他殺上來才能想起了周頌雪的推論,眼看他已經往樓梯上蹦,她慌張鑽進了周頌雪的房間。
周頌雪合上手裡的資料。
“還沒到午餐時間,你找我有事?”
他的眼睛望著一個虛空的方向,彷彿隔著層層大霧,把他關在與世隔絕的世界裡。
她被衝昏了頭腦了。
現在是什麼情況,自己難道要躲在周頌雪背後求保護?
葉蓁蓁往後挪了一步,平緩了呼吸。
不該那樣。她只是一個保姆。
周頌雪略微側身,等待著她的回答。
他是很好的人,未必不會幫忙。但是,葉蓁蓁自己該知道分寸。
他不厭其煩,輕聲問:“你有話要說?”
她開口,卻說到了另一個話題:
“廚房說今天的鰣魚很好,叫我問二少爺今晚做魚湯還是清蒸。”
其實是要做清蒸的,季廚說清蒸鰣魚才是內行人的吃法,她自然不懂,但周頌雪不會不知道。
周頌雪靜靜坐在桌前,她想起第一次見他,幾乎被濃郁的黑暗吞噬的樣子。
那是偶然情況嗎,還是說,經常如此?
她被自己忽然的出神嚇了一跳,近來她對周頌雪的關注和猜測實在超過了界限,而她本不是那樣的人。
“就做清蒸吧。還有什麼事?”
周頌雪順著她的話應答了。
然而他聽得見,知道周雲起要喊打喊殺,亦聽見她慌亂進門的喘息,還有退卻的腳步,戛然而止的求救。
她想要做什麼呢?
她輕輕退到門邊,說:“沒事了,我去答覆一聲。”
門合上。周頌雪偏過頭,輕輕挑眉。
她已經走了,什麼都沒說。
房間通亮,他近些日子不那樣沉鬱,葉蓁蓁自作主張地在他房間裡拉開一小道縫隙,窗簾從緊閉到越來越敞亮,他有時候照著日光暖洋洋,便覺得也沒有那麼糟。
說到底心病總是有法子治,他也許總有一天會好。
葉蓁蓁有天悄聲和張肅講話,說,少爺總有一天能知道的,有很多人真心地盼著他好,那樣他也許會更開心一點。
誰呢,誰盼著他好?張肅笑著,他說反正不是我,我就是藉著他瞧不見狐假虎威的呀。
葉蓁蓁認真地講:少爺那麼聰明,他會知道的。
總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