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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冰櫃女屍

寒鐵映舊影,白骨刻新凰。

百年迷霧深,生死兩茫茫。

霧港市第一殯儀館的地下停屍間,空氣凝滯如同凍結的金屬。

消毒水的味道尖銳刺鼻,混合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屬於死亡的甜膩氣息。

沈青臨站在一排排冰冷的不鏽鋼冷凍櫃前,白色的燈管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投下毫無溫度的光。

他剛結束與阮白釉的通話不久,腦中還在迴響著葉家、詛咒、鳳凰火紋這些碎片化的資訊。

手機的震動打破了這裡的死寂。

螢幕上跳動著一個陌生的內部短號,來自殯儀館的值班法醫師。

“沈法醫。”

電話那頭的聲音年輕,帶著掩飾不住的緊張。

“什麼事。”

沈青臨的聲音平靜無波,彷彿這裡的低溫已經滲入了他的聲線。

“負三層,c區304號櫃…有點…有點奇怪。”

年輕法醫師的聲音頓了頓,似乎在尋找合適的詞語。

“我們接收了一具無名女屍,剛送來不久,但…”

“說重點。”

沈青臨打斷了他,對這種猶豫感到不耐。

“她的狀態…不像是剛死亡,可送來的記錄顯示死亡時間不超過六小時。”

年輕法醫師語速加快。

“而且,她的穿著打扮…非常…”

“我馬上過去。”

沈青臨結束通話電話,眉頭微不可察地蹙起。

不像是剛死亡的新鮮屍體。

這本身就是一個矛盾。

他邁開長腿,皮鞋敲擊光潔冰冷的水磨石地面,發出清脆而孤寂的迴響。

負三層的燈光比上面更暗淡些,空氣也更加陰冷潮溼。

c區304號櫃前,站著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年輕男人,正是剛才通話的法醫師小張。

他臉色有些發白,看到沈青臨,像是看到了救星,又帶著幾分不安。

“沈法醫,您來了。”

小張的聲音有些發緊。

“屍體是巡警在碼頭附近一個廢棄倉庫發現的,沒有身份證明,初步判斷是失足落水。”

沈青臨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示意小張開啟冷凍櫃。

壓縮機低沉的嗡鳴停止了一瞬。

櫃門被緩緩拉開。

一股更濃重的寒氣裹挾著異樣的氣息撲面而來。

沈青臨的目光落在屍體上,瞳孔驟然收縮。

躺在冰冷托盤上的,是一個穿著月白色旗袍的女人。

旗袍的樣式很復古,絲綢面料在冷光下泛著柔和卻詭異的光澤,完好無損,甚至看不到一絲水漬。

女人的面容平靜,面板呈現出一種不自然的蒼白緊緻,像是精心製作的蠟像。

她的妝容一絲不苟,柳葉眉,丹鳳眼,飽滿的紅唇,是幾十年前老上海畫報上才會出現的風格。

這絕不是一個現代女性會有的妝扮。

更讓沈青臨心頭一沉的是,這張臉…他似乎在哪裡見過。

“她看起來…很眼熟。”

小張在一旁小聲嘀咕,帶著難以置信的語氣。

“我剛才查了一下資料庫…她長得非常像一個人…”

沈青臨的目光銳利如刀,掃過女屍的臉頰,脖頸,露出的手腕。

沒有明顯的掙扎痕跡,沒有外傷。

指甲修剪得圓潤整齊,透著淡淡的粉色,彷彿只是睡著了。

但這平靜之下,卻處處透著詭異。

“像誰。”

沈青臨的聲音低沉,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像…像2015年去世的那個著名文物販子,梁慕晴。”

小張的聲音帶著顫抖。

“當時她的死訊還上了新聞頭條,據說是心臟病突發…”

沈青臨的呼吸有那麼一瞬間的停滯。

梁慕晴。

這個名字他有印象。

一個在古董圈子裡極富爭議的人物,眼光毒辣,手段了得,也劣跡斑斑,據說經手過許多來路不明的珍貴文物。

她確實死於2015年。

可眼前這具屍體,面板尚有彈性,肌肉組織也未完全僵硬,各項生理指標都明確指向死亡時間在數小時之內。

一個死了將近十年的人,以新鮮屍體的狀態,穿著復古旗袍,化著舊時代妝容,出現在殯儀館的冷凍櫃裡。

荒謬。

怪誕。

讓人脊背發涼。

“體表檢查過了嗎。”

沈青臨迅速收斂心神,恢復了一貫的冷靜。

“初步檢查過,沒有發現明顯外傷,也沒有注射針孔。”

小張回答道,努力讓自己顯得專業一些。

“溺水特徵也不明顯,肺部積水不多。”

沈青臨戴上乳膠手套,俯身仔細檢查屍體。

他掀開旗袍的一角,檢查面板。

沒有屍斑,沒有淤青。

一切都顯得過於“完美”,完美得不合常理。

他的手指沿著女屍的肋骨輕輕按壓探查。

忽然,他的動作停頓了。

隔著冰冷的面板與旗袍的絲綢,他的指尖似乎觸控到了某種異樣的凸起,不像是骨骼的自然形態。

“推去做個全身x光掃描。”

沈青臨站直身體,語氣不容置疑。

“現在。”

小張愣了一下,但看到沈青臨嚴肅的表情,立刻點頭。

“好的,沈法醫。”

x光室的燈光更加慘白。

巨大的機器發出低沉的運轉聲。

沈青臨和小張站在操作檯前,緊盯著螢幕上緩緩生成的黑白影像。

骨骼的輪廓清晰地顯現出來。

從顱骨到指骨,一切看起來都正常。

直到影像移動到胸腔部分。

小張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

沈青臨的目光凝固在螢幕的特定區域。

在女屍左側第七、八根肋骨的位置,赫然顯現出一個清晰的,非自然形成的印記。

那是一個圖案。

一個由流暢線條構成的,彷彿燃燒著火焰的鳳凰圖騰。

線條深刻,邊緣銳利,像是用某種極其精密的工具直接刻在了骨頭上。

鳳凰火紋。

與那套會“流血”的骨瓷茶具底部,一模一樣的鳳凰火紋。

沈青臨感覺一股寒意從腳底瞬間竄上頭頂,穿透了他刻意維持的冷靜。

詛咒。

阮白釉的聲音彷彿在耳邊響起。

這不再是虛無縹緲的傳說,不再是心理暗示的產物。

它以一種極其粗暴、極其詭異的方式,將印記刻在了死者的骨頭上。

刻在了一個本該早已化為枯骨,卻離奇“復活”又再次死亡的女人身上。

梁慕晴…文物販子…鳳凰火紋…葉家…

無數線索在沈青臨腦中瘋狂交織、碰撞,試圖拼湊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卻只感到更加深重的迷霧。

“這…這是什麼?”

小張的聲音充滿了驚駭,他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情況。

在骨頭上刻字刻圖案,這簡直超出了他的認知範圍。

沈青臨沒有回答。

他拿出手機,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迅速撥通了阮白釉的號碼。

電話幾乎是立刻就被接通了。

“沈法醫?”

阮白釉的聲音帶著一絲詢問,似乎有些意外他這麼快又打來。

沈青臨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但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還是洩露了出來。

“阮小姐,我需要你立刻來一趟市第一殯儀館。”

“出什麼事了?”

阮白釉敏銳地察覺到了他語氣中的異常。

沈青臨看著螢幕上那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的鳳凰火紋,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們發現了一具屍體。”

“一具新鮮的女屍。”

“穿著幾十年前的旗袍,化著舊上海的妝容。”

“最重要的是…”

他停頓了一下,彷彿那個詞語帶著千鈞重量。

“x光顯示,她的肋骨上,刻著鳳凰火紋。”

電話那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沈青臨甚至能聽到阮白釉瞬間變得急促,又被強行壓抑下去的呼吸聲。

過了幾秒,她的聲音才再次響起,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震驚與…恐懼。

“誰…她是誰?”

“初步判斷,是梁慕晴。”

沈青臨報出了那個名字。

“那個2015年就已經死了的文物販子,梁慕晴。”

又是一陣沉默。

這一次,沉默持續了更久。

久到沈青臨幾乎以為訊號中斷了。

“我馬上到。”

阮白釉的聲音終於傳來,很輕,很飄,像是從極遠的地方傳來,帶著一種被巨大沖擊震懾後的恍惚。

電話結束通話。

沈青臨放下手機,目光重新落回x光片上那不祥的圖騰。

鳳凰浴火,本該是重生。

但在這裡,它卻像是死亡的烙印,跨越時間,附著在枯骨之上,又在新的血肉中顯現。

葉家的詛咒,比他想象的更加陰森,更加詭譎。

梁慕晴的出現,像是一把鑰匙,卻開啟了一扇通往更深地獄的門。

她為什麼會“復活”?

她為什麼會再次死亡?

她和葉家,和那套骨瓷,究竟有什麼聯絡?

她肋骨上的鳳凰火紋,是生前被刻上去的,還是…死後才出現的?

這個念頭讓沈青臨不寒而慄。

他看向旁邊臉色慘白的小張。

“屍體暫時封存,列為最高保密等級。”

“所有接觸過的人員,重新進行背景核查。”

“在我和阮小姐來之前,不允許任何人再接觸屍體和相關證物。”

他的聲音恢復了冷靜,甚至比平時更加冰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

小張連忙點頭。

“明白,沈法醫。”

沈青臨脫下染上寒氣的手套,扔進醫療廢物桶。

他走到窗邊,外面是殯儀館安靜的院落,再遠處,是霧港市朦朧的燈火。

這座城市,隱藏了太多的秘密。

而現在,一個最黑暗、最古老的秘密,似乎正從歷史的塵埃中甦醒,帶著刺骨的寒意,向他和阮白釉步步緊逼。

那個被刻意抹去的葉家,他們留下的不僅僅是一套詭異的茶具,更是一個跨越生死的恐怖謎團。

阮白釉。

她會知道些什麼嗎?

她祖父收藏的殘缺家譜,她看到鳳凰火紋時的反應…

沈青臨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壓力。

這不是他熟悉的、可以透過解剖刀和顯微鏡找到答案的案件。

這更像是一場與時間和未知的搏鬥。

而他們手中的線索,似乎正將他們引向一個無法用常理解釋的真相。

或者,正如阮白釉所擔心的,引向下一個,更加致命的麻煩。

他需要冷靜。

他需要更多的證據。

他需要弄清楚,梁慕晴這具詭異的屍體,究竟是詛咒的延伸,還是某個巨大陰謀中,被精心佈置的一環。

冰冷的空氣中,那鳳凰火紋的影像,彷彿在他的視網膜上灼燒出一個永不熄滅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