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臨時工有點東西呀……”時嘉恆忍不住發出感嘆。

顧瀾之突然抓起供桌上的糯米糰砸向靈體，黏住三個正要撲來的工人："我知道了！祭壇方位對應二十八星宿，這些亡靈被釘在建築結構裡……"

顧瀾之話音未落，方青青已經掏出美工刀在立柱上刻草莓圖案："大叔們是不是想要這個？施工圖上的裝飾紋樣少畫了一朵花哦。"

躁動的靈體突然靜止。穿工裝褲的老者虛影湊近水泥牆，渾濁眼睛映出歪歪扭扭的草莓，裂開嘴笑了。更多虛影圍過來，鋼筋在牆面敲出叮叮噹噹的節奏。

時嘉恆突然摘下眼鏡："道友，你的包包在哪裡買的，居然能裝這麼多吃的？"

五分鐘後，第二遍《大悲咒》混著電子鼓點響徹場館，二十七道虛影跟著節奏搖擺安全帽。

顧瀾之踩著升降臺躍至半空，道袍下露出皮卡丘睡褲："天地自然，穢氣分散﹣-喂！那個穿背心的別摳承重牆！"

方青青爬上燈光架，把蛋黃酥掰成二十七份往下拋："嚐嚐看！加了海苔肉鬆的！"工人們接住點心，身上戾氣化作粉色櫻花飄散。當最後一絲黑霧消失時，時嘉恆的智慧手錶突然報警："地下車庫有混凝土結構異常！"

"是答謝禮。"顧瀾之撿起地上閃閃發光的鑽石扣﹣﹣用鋼筋扭成的蝴蝶結造型，"他們修改了承重設計。"他轉身要走，卻被方青青拽住廣袖："天師大人，你頭上還有我的提拉米蘇．"

時嘉恆忽然插到兩人中間，領口紐扣進開兩顆："方小姐，我新研發的驅魔無人機需要試吃員。"他身後的全息屏突然彈出施工隊合影，二十八張笑臉在電子煙花中漸隱。

體育場頂棚透進第一縷晨光時，方青青看著手機裡新增的兩個微信聯絡人：道士頭像的對話方塊正在輸入《蛋黃酥開光指南》，科技公司ceo的朋友圈更新了"超度系統2.0版本眾測招募"……

血色忘川翻湧著不安的浪濤，當那道身影出現在輪迴臺時，十八盞幽冥燈同時爆出青焰。顧瀾之玄色袍角掃過玉石階上凝結的冰晶，暗金面具在冥火映照下流轉著詭譎光紋，像是將整條銀河都揉碎了嵌進玄鐵之中。

面具邊緣蔓延著上古咒文，堪堪遮住他鼻樑以上的面容。露出的下顎線條如寒玉削成，薄唇抿起時似笑非笑的弧度，讓跪在殿前的惡鬼魂魄都泛起細碎裂紋。

"判官筆。"他開口的瞬間，黃泉路上的曼珠沙華突然集體轉向閻羅殿方向，花蕊中滲出猩紅汁液。

判官顫抖著呈上硃砂筆，瞥見新任閻王執筆的右手﹣﹣蒼白指節從玄鐵護腕中伸出，指甲泛著珍珠母貝般的冷光，手背淡青色血管裡彷彿流淌著液態的夜色。

筆尖點在生死簿上的剎那，面具額心處的饕餮紋突然睜開第三隻眼，赤金光柱直刺惡鬼天靈蓋。

"爾等可知…"顧瀾之微微傾身，銀絲滾邊的廣袖垂落在鎏金扶手上，面具側邊的流蘇墜著九幽寒玉雕成的骷髏。

"窺探本王真容者…"尾音消弭在驟然呼嘯的陰風裡，他鬢角散落的幾縷髮絲拂過面具邊緣，髮梢凝結的冰晶墜落在青銅地磚上，竟開出朵朵透明的優曇婆羅花。

鬼差們突然集體伏地。他們看見閻王抬手整理面具時，後頸肌膚在冥火中顯出半透明的質感，彷彿月光穿過萬載玄冰，面板下隱隱浮現的經脈竟泛著淡金色澤。

當他重新靠回王座，面具眼部的鏤空處閃過星芒，那根本不是人類應有的瞳孔，更像是將整片星空禁錮在了眼眶之中。

輪迴臺突然傳來鎖鏈崩斷的巨響。顧瀾之起身的瞬間，玄鐵面具與黑袍同時翻湧起暗金色咒文，腰間懸著的黑曜石令牌撞出空靈清音。

他足尖輕點躍至半空，面具側臉的睚眥紋在幽光中扭曲咆哮，袖中甩出的縛魂索纏繞著九幽冥火，將出逃的百年厲鬼燒成漫天磷粉。

飄落的灰燼中，一滴汗珠沿著他未被面具覆蓋的頸側滑落，在鎖骨處洇開淡淡的水痕。

孟婆忽然失手打翻湯碗﹣﹣那滴水竟在奈何橋頭化作血色珍珠，滾入忘川時激起千重怨魂的哀嚎。顧瀾之卻低笑出聲，喉結在玄鐵護頸上滑動出驚心動魄的弧度，抬手時指間不知何時多了支白骨雕成的笛子。

笛聲撕開冥府永恆的寂靜。

面具上的符文開始流動，在他周身織就金色的光繭。萬千鬼火從十八層地獄升騰而起，在他腳下聚成蓮臺。當最後一聲笛音消散，光繭碎裂成星屑，露出其中完好如初的面具﹣﹣只是邊緣多了道血痕，像是用硃砂新描的曼陀羅。

鬼差們戰慄著發現，所有目睹這場變故的亡魂，眼中都烙上了面具的殘影。那些試圖回憶閻王身形的魂魄，記憶竟如被烈焰灼燒的絲綢，唯餘面具上睚眥紋在意識深處張牙舞爪。

而高居王座的那位，正用戴著玄鐵指套的手輕叩生死簿，露在面具外的唇角揚起新月般的弧度，恍若在欣賞自己造就的這場盛大恐懼。

惡鬼最後的怨咒化作黑箭襲來時，顧瀾之故意偏了偏頭。玄鐵面具發出瓷器碎裂的脆響，一道裂痕自眉骨蜿蜒至顴骨，冥府穹頂應聲炸開蛛網狀的閃電。透過裂縫可見他的肌膚。

那根本不是活人應有的質地，更像是月光在極寒之地凝結成的冰釉，裂縫深處泛著幽藍的熒光。

忘川河水突然靜止倒流，千萬年沉底的魂魄浮出水面。他抬手扶住面具的瞬間，眼尾一粒硃砂痣在裂縫後驚鴻一現，竟比彼岸花汁更豔三分。

判官手中的筆生生折斷，墨汁飛濺成展翅的玄鳥，撞碎在輪迴鏡上。鏡面映出的殘影裡，未被面具覆蓋的那半張臉美得近乎暴烈，眉峰如淬雪刀刃，睫毛垂落時在眼下投出的陰影裡，隱約浮動著金色命紋……

"高數課絕對是反人類設計！"方青青癱在宿舍床上，夢裡胃袋發出第十三次抗議。手機屏在黑暗中亮起幽幽藍光，23:57分的外賣軟體突然彈出新店提示﹣﹣餓鬼道甜品鋪」限時0元試吃。

她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螢幕上的芒果班戟配圖正緩緩滲出金橙色蜜汁，西米露裡沉浮的柚子粒像會呼吸的珍珠。鬼使神差點進店鋪，公告欄用硃砂寫著：子時下單贈忘川冰粉，活人請用紅糖餈粑開陰陽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