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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病根

“老爺,要不咱們把這個醫館砸了,把這小子綁了給您醫,他這黃毛小兒真不知天高地厚,怎麼就敢跟您叫板?”下人在薛老爺身邊煽風點火。

薛老爺不敢把事情做的太絕,這郎中如此強硬的態度,一定是有個強硬的後臺。自己能橫起來,不是也是女兒得寵引過來的幾分薄面?

“等,無妨,等就是了。”薛老爺壓著火氣,忍了一會兒又補充了一句,“治不好再砸。”

有了由頭之後,總是好辦事的。

看著百姓比自己先一步走進診室,薛老爺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就算女兒沒有得寵。薛老爺好歹是給宮裡進貢奇珍異寶的富商。

進貢的東西都是九族甄選,薛老爺作為話事人,自然是少不了菩薩心腸和雷霆手腕。

不僅要和自己的一幫難纏的親戚打好關係,還要和宮裡的一幫官差打點通路,每一個交接環節都要控制好,全家人才不至於腦袋搬家。

小女兒被皇子選中,那估計是上天看他這些年,管理著進貢的事務操勞太多,是神佛發了善心和慈悲了,才給他分了些好運氣。

他過了這麼久如履薄提心吊膽的生活,不裝腔作勢發洩一通,他自己的心裡也不平衡。

這進貢途徑上,一群人的嘴靠他吃飯,一群人的錢袋子靠他豐收,這一路上的每一個人都和他的貢品嚴格捆綁,不可分割。

“薛老闆,你的東西自然是沒得說。”官差查驗著貨品,“我們這些人,也是靠著你抬了俸祿,升官發財。”

薛老爺但凡身子骨能動,都是會跟著貢品跑一趟的,“不敢當,謝謝各位兄弟替我美言,也辛苦各位兄弟替我把關,這些好東西才能送到聖上面前,大家才能一起吃好喝好啊。”

無論平時出現過多少摩擦,無論在合作期間發生過多少矛盾,最後到了真正驗貨的時候,大家還是要表現出一團和氣的狀態,誰都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出差池。

如果貢品不過關,那這一整條鏈路上的人頭也都不用要了,反正一個國家最不缺的東西,就是人。

這一條鏈路腐敗了,就全砍了換新的人,又爛了,就再換新的,反正總有人要抓住機會,總有人願意展示能力,總有人要前赴後繼。

一條鏈路開創出來,就再也斬斷不掉了。

薛老爺坐在候診的位置上,回憶自己的前半生。只有病重的時候,這種走馬觀花的人才會靜坐下來好好想想,自己人生的荒唐。

他覺得自己教子有方,他的子女也是常年跑商隊的,去淘一些新奇的東西,然後賣給欠發達的城池。他覺得自己算是個成功的商人,女兒都作為聯姻工具,也都發揮了自己的作用。有些勾連住了大官員,小女兒甚至直接勾住了皇子。

自己的兒子也都成了商人,兒子用自己的賬本向父親邀功爭取父親的承認,從父親手中套取更多的流動資金和總部撥款。

對於子女之間的明爭暗鬥,薛老爺樂見其成,他就是希望看到一個最強悍的話事人出現,繼承自己的全部財產,保持住自己所有勞動成果的存續。

他可不想竹籃打水一場空,他這一輩子都悟不了空,要他接受自己人生的荒唐,他只會死不瞑目。

失去了天倫之樂雖然有些失落和空虛,但是得到了大量的金錢作為彌補,又填充了薛老爺空虛的內心和人生。

他的一生就是在追逐金錢和權力,誰敢承認自己不是呢?而他現在就是處於自己人生的最巔峰。

他很滿足自己所造就的一切,他看著自己所有的孩子都繼承了自己的頭腦,能力和衣缽,他明明就是得償所願了。

但是臨到自己病重之時,這些被自己親手栽培起來的子女,為什麼一個都沒有回來?

為什麼自己會得來這種報應?

是他們不孝,還是我做錯了?

我做錯了什麼?我什麼都沒有做錯,我想要壯大家族有錯嗎?我想要延續香火有錯嗎?我想要財運亨通有錯嗎?我揹負這個家族的命運,難道我有錯嗎?我主動迎向苦難,替所有人負重前行,我有錯嗎?

我沒錯!我沒錯!我沒錯!

薛老爺自顧自的落寞,自顧自的肯定自己,自己在內心裡天人交戰。

越是等待,表情便越猙獰,就在薛老爺愈發的天旋地轉的時候,終於排到自己的號牌了。

錢甲撩開布簾子,看著名單叫號,“薛老闆,進來吧。”

薛老爺本來就頭暈目眩,也等待了那麼久,一時半會站不起來,還是僕人幫他帶進的診室。

錢甲還是那一臉和煦的模樣,他對所有的病患都一視同仁,他摸著薛老爺的脈象,“薛老闆,您這是操勞過度,焦慮過度了,您應該放寬心。心態放平了,您的心自然就穩了。”

薛老爺感覺這個郎中說對了,但是自己的身份要查,也不是查不到,他平時的行蹤並沒有隱藏。所以他並沒有把郎中的話放在心上。

“你要我放寬心,意思是說最後這病還得我自己治,我要是不能放寬心,我這個病就好不了了?”薛老爺生病了本來就不舒服,人一不舒服,脾氣就會不好。脾氣一不好,說什麼話都會很難聽,

他現在並不是很想讓這個郎中好過,想給他出難題。

錢甲拿著用烈酒處理過的銀針在火焰上過了幾遍,“不是不能治,只是說老闆的這個病,最好的治療方式就是放下自己的控制慾,你把一切都放下之後,你的病自然就好了。”

“這是你的病根,治病自然是要除病根的,若是薛老闆不想拔除病根,那很多治療手段自然是治標不治本。病根除不掉,病症自然就會重新冒出頭,反覆出現,反覆折磨,只是徒勞的受苦而已。”

薛老闆本來就是為了刁難錢甲,自然是要跟他對著來,“你的神醫名號是虛傳的?你不收錢是不是因為怕治不好病,將來有難纏的傢伙,找你麻煩?”

錢甲手上擺弄著銀針。

“良藥苦口的道理想必薛老闆也知道,薛老闆要是能忍住疼痛,我自然能完全拔除你的病根。”

“謊話連篇!”

懷疑的同時,薛老闆又產生了一絲希望,他想捋起自己的衣袖,領教一下對方高明的醫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