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府。
一名穿著藏青色錦袍的青年匆匆進入書房,此人便是中山郡王——秦鈺。
他旁邊跟著禮部尚書,蘇明盛。
這兩人面色沉重,眼神中透著難以掩飾的憂色與焦慮。
秦鈺一進書房,便急聲道:“皇叔,大事不妙!事情比預想的更糟了……”
他語速極快的,將今日的驚變講述了一遍。
“誰也想不到,王承運的謀逆竟早就被陛下洞悉,她也早就佈下後手,秘調鎮北軍進京。”
“此番,我們恐是大禍臨頭了!”
他說完,緊張地看向端坐於書案後的人。
燭光映著魏王半闔的眼中,深邃幽暗,看不出絲毫波瀾。
他緩緩抬起眼瞼,目光平靜如水地掃過兩人焦急的臉龐,不疾不徐的開口。
“哦?孤,那大侄女竟有如此城府,倒是孤小覷了。”
他的聲音低沉平穩,不帶一絲焦慮著急,彷彿只是在隨意點評一句,顯得風輕雲淡。
“如今看來,孤那份徐徐圖之的慈心,倒是成了她網中收線的引子。”
“就是可惜了王相與秦宗正,他們那一番社稷之心啊。”
他說話的語氣,帶著幾分淡漠的唏噓,卻絕無半分慌亂懊惱之意。
那份洞明世事的瞭然和穩坐釣魚臺的姿態,令人心折。
秦鈺見魏王如此鎮定,心中稍定,道:“萬幸的是皇叔行事謹慎,此前皆是由秦忠在暗處周旋,宗室與朝臣尚不知道你的身份。”
“可如今王承運落網,若他抵不住詔獄酷刑招供,陛下順藤摸瓜……怕是對皇叔不利。”
憂懼之情,溢於言表。
魏王聞言,唇角牽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
“既如此,就想法子搶出他的小兒子,讓王承運慢慢松嘴,指控他今日之舉,是有燕王在暗中支援。”
“就等廣陵郡王登基後,再引燕王進京當攝政王。”
燕王,乃先帝的八弟,受封在河北定州。
“孤那八弟手底下有一支五千人的鐵騎,很是驍勇,這幾年藉口抗擊奚人等異族頻頻招兵買馬,其心……也未必安分。”
“正好,轉移大侄女的注意力。”
秦鈺立馬眼前一亮,燕王一經說出口,那女帝肯定會起疑心,也就不會再查到魏王身上。
自家這位皇叔,還真是老謀深算!
說著。
魏王又轉向蘇明盛,聲音溫和,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明盛,此事繫於你身,務必辦妥。”
“必要之時,不妨動用那份埋了多年的暗棋。”
蘇明盛喉頭滾動了一下。
他深知在詔獄行動如同火中取栗,耗費巨資和心力埋下的獄卒棋子,可能就此暴露報廢。
但面對著魏王那雙深不見底、彷彿能洞察人心的眼眸,他終究還是躬身應道:
“是,大王。”
魏王輕輕頷首。
他的目光又移回秦鈺,繼續佈局,語氣沉穩如昔。
“王氏傾覆,中樞、州郡必將出現大量權利空缺,三姓又豈會錯過這等瓜分權柄的良機?”
“所以,他們定會暗中爭奪,但忌憚於蒹葭之勢,肯定不敢大張旗鼓。”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子瑜,這正是我們的良機。”
“漁陽、壽陽那些公主們麾下的斜封官,也該動起來了。”
“借她們之名,在暗處扶持新進,悄然填補空缺,切記務求穩妥,無聲無息。”
秦鈺肅然領命。
“是!皇叔深謀遠慮,侄兒明白了。”
魏王身體微微前傾,燭光在他臉上投下明暗交替的光影,聲音壓低卻字字清晰如珠落玉盤:
“還有楚奕此人,貴為新晉侯爵,又借林昭雪手握南衙兵馬,如今聖眷正隆,炙手可熱。”
“若能將其握於掌心,南衙軍、鎮北軍、乃至執金衛……皆可為我所用。
“子瑜,薛綰綰的契書該到期了吧?你得想法子控制她,讓她去勾引楚奕,引他入彀,步步淪陷。”
“最後,為我所用。”
秦鈺重重點頭,再沒有一開始的驚慌了。
“請皇叔放心,侄兒待會回去,便去辦妥此事。”
隨後,他領命告退,蘇明盛也下去聯絡那名獄卒。
而這時。
秦福面色凝重的走進來了。
他捧著一個精緻的食盤,盤上幾碟菜餚色香平平,未動分毫。
魏王瞥了一眼,眉頭微不可察地輕蹙。
“王妃,今天又怎麼沒動筷?”
“偌大的上京城,竟連合王妃口味的新菜,都尋不出一碟?”
秦福垂首而立,輕聲回答:“大王息怒,老奴聽聞楚奕新開了一家酒樓,據說是什麼炒菜,口味極好,生意很是火爆。”
“他們那邊能請廚子入府烹飪,老奴這就去請來試試?”
魏王這才略微舒展眉頭,擺手道:“去辦吧,莫要讓王妃委屈了肚子。”
然後,他獨自憑窗,望著皇城方向,深邃的眼底如淵海,將所有的算計、野心與那份臨危不變的鎮定盡數收於無形。
時運?
在真正的棋手眼中,不過是棋盤上的風,吹動了棋子,卻從未吹亂他的佈局!
大侄女,這場權利角逐的遊戲,才剛開始!
你,做好準備了嗎?
……
另一邊。
楚奕也已經抵達王氏大院。
他第一次來抓走王琳將其勒死了,第二次來在門口處砍死了王海,第三次來抄家。
物是人非,唯有肅殺依舊!
“走,進去。”
後院。
刑部一名年輕人,正帶著幾名官員巡視。
他叫柳子林,最近剛升上五品官,是柳氏青州房一脈,柳普正是其大伯。
這一次,他過來就是撈取政績的,沒一會後停在羈押女眷之處。
“咦?”
柳子林的目光如同粘膩的毒蛇,瞬間就纏上了,人群中兩位姿容絕代的女子。
其中。
王承運的長女王玉茹哭得梨花帶雨,淚眼婆娑,更顯得她的容顏悽美無比。
柳子林平日裡就風流成性,在青州沒少禍害過良家婦女,來到上京城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漂亮的娘子。
他盯著王玉茹貪婪地看著,舔舐著乾裂的嘴唇,發出一陣低啞難聽的“咯咯”怪笑。
“你叫什麼,進來伺候本官,若是讓本官滿意了,那就放過你。”
“否則,今天本官就讓你死在這裡。”
這般直白赤裸裸的話,瞬間嚇壞了王玉茹,立馬哀聲泣求:
“奴家叫叫王玉茹,求大人開恩,放過奴家吧,我才嫁人一月啊……”
聲音哽咽,幾不成調。
至於其他的刑部官員聞言立馬皺了皺眉,臉上露出一抹鄙夷,隨即小聲勸說:
“柳郎中,今天畢竟是抄家大事,不宜生出其他事端。”
“真要玩她,等她進了教坊司也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