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寒的觸鬚纏繞著通訊器殘骸，金屬碎屑在黏液中滋滋溶解。

五隻虎蟲分列蟲巢入口，菱形斑紋隨呼吸明滅，像五盞等待點燃的幽藍燈籠。

他盯著監控屏裡聯邦軍隊的調動軌跡，克萊恩參議員的記憶碎片正拼貼出星港防禦圖。

能量護盾、軌道炮部署、還有那個標著“中樞議會地下通道”的紅色感嘆號。

“腦蟲大人，地表震動頻率異常。”左側虎蟲前肢叩地，複眼映出熱成像畫面：數百個紅點正呈扇形向地下基地推進。

慕寒的觸鬚輕敲甲蟲背殼，這具由蟲族基因孵化的載具正滲出黏液，修復被鐳射灼傷的關節。

他想起夜瀾博士培養艙裡的最後留言，那個總把“基因倫理”掛在嘴邊的女人，到死都握著半支未注射的穩定劑。

“接聯邦元帥。”他的聲音像砂紙磨過金屬，帶著新生成的沙啞共鳴。

電流滋啦聲中，羅佳怡的臉出現在雪破圖裡。

她褪去軍裝，只穿白色襯衫，領口微敞露出鎖骨處的星形胎記。

那是克萊恩記憶裡聯邦高層的特殊標記。

她身後的星港指揮室一片狼藉，全息地圖上閃爍著數十個紅色警報。

“慕寒。”她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桌面匕首，“卡皮亞星的軌道炮還有兩小時充能完畢。”

“但你不會啟動。”慕寒的觸鬚捲起克萊恩的基因晶片，“克萊恩參議員的記憶裡，藍星中樞議會的地堡需要我的基因才能開啟。”

羅佳怡的瞳孔微微收縮，背景音裡傳來軍官的低語：“元帥，霍克議員要求立即轟炸。”

她抬手切斷通訊，指尖在鍵盤上快速敲擊，星港防禦圖邊緣泛起一圈藍色光暈。

“我可以開放貨運通道。”她的聲音突然低沉，“但你只能帶一隻虎蟲進入。”

“五隻。”慕寒的觸鬚重重拍在控制檯，合金表面裂開蛛網般的紋路，“並且提供夜瀾博士的完整基因圖譜。”

“不可能。”羅佳怡的匕首出鞘，刀刃在燈光下泛著冷光，“夜瀾博士的研究涉及蟲族基因融合的核心技術，你知道那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聯邦欠她一條命。”慕寒的觸鬚捲住一枚蟲卵，淡紫色黏液包裹的胚胎正在蠕動，“或者你想讓整個星港見證，蟲族孵化池的效率？”

螢幕另一端沉默了。

慕寒看見羅佳怡轉身走向落地窗，星港的霓虹在她臉上投下破碎的光影。

她的肩線比半小時前更緊繃，像一張拉滿的弓。

“成交。”她終於開口，“作為交換，你必須回答我一個問題——李兆明的意識，是否真的存在於你的基因裡。”

這個名字像一把鏽刀，剜進慕寒的神經。

他想起變成腦蟲時湧入的記憶碎片：李兆明在實驗室嘶吼著“基因沒有善惡”，機械心臟迸出的淡紫色血液裡，漂浮著自己的基因鏈段。

“他的記憶碎片偶爾會浮現。”慕寒的觸鬚下意識摸向額角肉瘤，那裡儲存著從軍官和克萊恩身上獲取的所有資訊，“比如……他總在重複一組座標。”

羅佳怡的匕首“噹啷”落地：“什麼座標？”

“聯邦科學院地下十八層。”慕寒看著她驟然發白的臉，猜到那是李兆明實驗室的位置，“他說那裡藏著‘鑰匙’，能開啟基因進化的新大門。”

星港指揮室傳來劇烈震動，羅佳怡踉蹌著扶住窗臺。

慕寒從監控裡看到，一艘標有“霍克議員專屬”的穿梭機正強行起飛，引擎尾焰掃過停機坪邊緣的儲能站。

“霍克要跑。”羅佳怡彎腰撿起匕首，“他怕你說出克萊恩的事——那個老東西一直在資助非法基因實驗。”

“比如製造能控制蟲群的活體兵器？”慕寒的觸鬚捲起基因晶片，“克萊恩的記憶裡有筆三千萬信用點的轉賬，收款方是‘深空生物科技’——正是霍克女兒的公司。”

羅佳怡的表情瞬間冷下來：“你想要什麼？”

“讓霍克的穿梭機迫降。”慕寒的觸鬚在控制檯上劃出蟲族文字，“我要親自和他聊聊‘基因帝王計劃’的細節。”

“你瘋了？”羅佳怡提高聲音，“霍克的保鏢都是強化人，你現在的狀態……”

“我的狀態？”慕寒伸展觸鬚，將一隻新生虎蟲捲到鏡頭前。

那生物的甲殼上佈滿熒光紋路，前肢末端竟分化出類似人類手指的結構，“三天前我只能控制五隻虎蟲，現在能孵化出更高階的兵種。羅佳怡，你們的時間不多了。”

螢幕陷入沉默。

慕寒能聽見自己的心跳，混合著蟲族特有的低頻震動。

他知道羅佳怡正在權衡：是保住霍克這個政治盟友，還是抓住他換取自己的生存空間。

“穿梭機將在五分鐘後進入貨運通道上方。”羅佳怡終於開口，聲音裡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然，“我會關閉那片區域的重力系統，你只有三十秒時間。”

“足夠了。”慕寒轉身走向蟲巢，新生的虎蟲們已經列隊完畢，甲殼上的菱形斑紋組成複雜的基因陣列，“告訴霍克，他的‘白皇后’馬上就要見到真正的蟲族帝王了。”

……

星港貨運通道頂端，慕寒趴在甲蟲背上，觸鬚纏繞著通風管道的合金支架。

下方百米處，霍克的穿梭機正緩緩降落，機身側面的家族徽章在應急燈下泛著噁心的金色。

“重力場已失效。”虎蟲的複眼映出目標，前肢關節發出液壓裝置的嗡鳴。

慕寒默數心跳，直到看見穿梭機艙門開啟的縫隙。

他揮手示意，三隻虎蟲同時躍出通風口，在失重環境中劃出幽藍弧線。

“什麼人？”保鏢的鐳射槍剛剛舉起，就被虎蟲的前肢掃飛。

慕寒趁機驅動甲蟲俯衝，觸鬚如閃電般纏住霍克的腳踝，將他從艙門裡拖出來。

“救……救命！”霍克的金絲眼鏡掉落，露出眼底的恐懼，“羅佳怡！你不能讓這種怪物……”

“我不是怪物。”慕寒的觸鬚捲住對方咽喉，力量恰到好處的壓迫氣管，“我是李兆明最完美的作品。”

“李兆明？”霍克的瞳孔劇烈收縮，“他早就死了，那個瘋子想用蟲族基因復活女兒，結果把自己變成了怪物！”

這句話像導火索，點燃慕寒記憶裡的碎片。

他看見李兆明在爆炸前的笑容，機械心臟裡流出的淡紫色血液中，漂浮著與自己基因鏈完美契合的片段。

“他不是瘋子。”慕寒的觸鬚末端吸管刺入霍克太陽穴，“他是第一個看清聯邦真面目的人——你們才是用基因實驗製造怪物的兇手。”

霍克的慘叫戛然而止。

無數畫面湧入慕寒腦海：霍克在議會廳與神秘人通話，背景裡是排列整齊的培養艙，裡面漂浮著半人半蟲的胚胎。

克萊恩參議員將基因穩定劑調包成病毒製劑，嘴角掛著陰鷙的笑。

還有羅佳怡在女兒墓前撕碎的診斷書，上面寫著“基因崩潰無法逆轉”。

“原來如此……”慕寒鬆開觸鬚，霍克的屍體在失重環境中緩緩旋轉，“你們知道蟲族基因能延緩死亡，所以才資助李兆明，想把自己改造成半機械生命體。”

通風管道傳來金屬摩擦聲，羅佳怡的聲音透過擴音器傳來：“慕寒，聯邦軍隊正在包圍貨運區，你必須馬上離開！”

慕寒抬頭，看見星港穹頂外的聯邦艦隊正在集結，主炮陣列發出危險的紅光。

他驅動甲蟲衝向通風口，虎蟲們緊隨其後，觸鬚上纏繞著從霍克記憶裡提取的關鍵資訊：中樞議會地下三百米的基因庫，存放著李兆明最後的實驗體。

“羅佳怡，”他接通通訊，將霍克的記憶晶片拋向監控攝像頭，“去科學院地下十八層，那裡有你女兒的基因樣本。”

螢幕另一端傳來急促的呼吸聲：“你怎麼知道……”

“因為李兆明一直都在保護它。”慕寒的甲蟲鑽進通風管道，身後傳來穿甲彈擊中地面的轟鳴，“而我，要去終結你們的‘基因帝王計劃’。”

聯邦科學院廢墟中，羅佳怡握著染血的匕首，看著眼前的加密艙門。

慕寒傳來的座標分毫不差，門上的電子鎖還在閃爍著李兆明的生物特徵密碼。

“佳怡，你終於來了。”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羅佳怡猛然轉身，只見陰影中走出一個半機械體，胸腔裡跳動的淡紫色心臟與慕寒的基因鏈產生詭異共鳴。

“李兆明……”她的匕首在顫抖，“你不是死了嗎？”

“肉體死了，意識還在。”機械眼球發出紅光，“慕寒的基因是完美載體，我的意識透過蟲族基因碎片寄生在他體內。現在，該完成我們未竟的事業了。”

羅佳怡後退半步，後背抵在加密艙門上：“你想利用慕寒統治聯邦？”

“不，是進化人類。”機械手臂伸出，掌心躺著一枚基因晶片，“只要將蟲族的適應力與人類智慧融合，我們的女兒就能以新的形式存活。佳怡，這是唯一的辦法。”

她看著那枚晶片，想起女兒臨終前的眼睛。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李兆明在實驗室熬夜畫圖，女兒把蝴蝶標本夾進他的研究筆記，三人在藍星公園散步時的笑聲……

“原來你從來沒放棄。”她低聲說，匕首緩緩垂下，“但慕寒不會成為你的工具。”

“他已經是了。”李兆明的機械手指刺穿她的肩膀，“當他吸收霍克的記憶時，我的意識就已經覺醒。現在，該帶你去見我們的女兒了……”

慕寒的觸鬚刺入合金牆面，黏液在金屬表面蝕刻出冒煙的溝壑。

那些屬於李兆明的記憶碎片正在腦海裡橫衝直撞，像無數根細針扎進腦膜。

他看見實驗室裡漂浮的克隆體，看見羅佳怡女兒棺木上的蝴蝶標本，更看見自己基因鏈上纏繞的淡紫色絲線——那是李兆明用來寄生的意識載體。

"我說過，別碰我的腦子。"慕寒的聲音低沉如雷，觸鬚末端突然迸裂出尖銳倒刺，將肉瘤表層的基因絲線連根扯斷。

淡紫色黏液噴湧而出，在地面匯成冒著熱氣的液體，裡面漂浮著幾縷閃爍的意識殘片。

虎蟲們集體發出低鳴，菱形斑紋亮起警告般的紅光。

慕寒知道它們在感應自己的情緒波動，伸手按住最近那隻的甲殼，觸感像撫摸冷卻的熔岩："沒事。從今天起，只有我能決定自己的進化方向。"

監控屏裡的星港防禦圖突然閃爍，數百個紅點正從貨運通道向地下基地移動。

慕寒捲起克萊恩的基因晶片，晶片表面還殘留著霍克的恐懼氣息。

那個老東西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資助的基因藥劑，正是蟲族基因滲透聯邦的最佳載體。

"腦蟲大人，檢測到聯邦士兵的生物電頻率異常。"虎蟲的複眼映出熱成像畫面，那些紅點周圍環繞著淡紫色光暈，"與您體內的蟲族基因共振頻率吻合。"

慕寒的觸鬚停在半空。

他想起李兆明實驗室裡的藥劑瓶，標籤上寫著"rg-99強化劑"，配方里赫然有蟲族工蜂的腺體分泌物。

聯邦高層以為那是提升士兵體能的良藥，卻不知道每一針都在改寫他們的基因鏈。

"羅佳怡，接通通訊。"他的聲音已經恢復冷硬，像出鞘的軍刀。

雪破圖裡出現的不再是穿白襯衫的女人，而是全副武裝的聯邦元帥。

"我給過你機會。"慕寒的觸鬚捲起一枚蟲卵，淡紫色胚胎正在黏液裡舒展肢體，"現在，我要清理神族留在宇宙的實驗垃圾——而聯邦，就是第一個。"

羅佳怡的、背景音裡傳來此起彼伏的報告聲："元帥，五十三裝甲集團突發集體抽搐！醫療艙報告，所有注射過rg-99計程車兵基因鏈正在崩潰！"

"你對他們做了什麼？"她的手指緊緊攥住通訊器邊緣。

"不是我，是你們自己。"慕寒展示著虎蟲前肢的熒光紋路，那圖案與聯邦士兵體內的基因鏈如出一轍。

"rg-99的蟲族基因片段在我出現後開始活性化，現在它們正在認主。"

星港指揮室傳來重物倒地的悶響，慕寒看見一名士兵突然掐住自己喉嚨，瞳孔裡蔓延出蛛網狀的紫色紋路。

羅佳怡俯身按住他的肩膀，卻被對方咬穿了手套："冷靜點！這是蟲族的精神控制！"

"不，是進化的召喚。"慕寒驅動甲蟲轉向蟲巢深處，那裡排列著上百顆即將孵化的蟲卵。

"從今天起，所有注射過rg-99計程車兵都是我的子民。羅佳怡，你猜猜看，聯邦軍隊裡有多少人用過這種藥劑？"

羅佳怡的臉色瞬間慘白。慕寒知道她在計算。

每個聯邦士兵每年至少注射三支rg-99，而現役軍人超過兩千萬。

"你想把他們都變成蟲群？"她的聲音第一次出現裂痕。

"不，是讓他們迴歸本來的樣子。"慕寒的觸鬚拍在孵化池邊緣，淡綠色營養液泛起漣漪，倒映出他此刻的模樣。

"神族創造蟲族和人類，只是為了培育優質基因而達到永生。現在，我要終結這種可笑的實驗。"

通訊器裡突然爆發出刺耳的警報，羅佳怡身後的全息地圖上，無數紅點正在快速轉化為紫黑色。

那是蟲族基因完全侵蝕的標誌。

一名軍官衝過來："元帥！中樞議會要求立即啟動消毒程式，把所有感染士兵隔離！"

"不行！"羅佳怡揮手打翻他的資料板，"隔離區的引力場會引發基因崩潰，他們會死的！"

"但放任不管，整個星港都會變成蟲巢！"軍官的聲音帶著哭腔。

慕寒看著這一切，想起夜瀾博士的警告："當蟲族基因與人類基因達到臨界融合值，宿主會變成無意識的蟲獸。"

他曾以為那是危言聳聽，現在卻在監控裡看見真實的畫面。

士兵們的面板正在硬化，指尖長出鐮刀狀的肢節。

這是變成虎蟲的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