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凌塵的手指隨意地彎曲著,然後輕輕地敲打著桌面,發出一陣清脆的聲響。他若有所思地望向了旁邊。
在他的旁邊,雲逸塵正低著頭,專注地寫著作業。陽光從窗外灑進來,正好落在他的身上,給他勾勒出了一道柔和的輪廓。他的頭髮在陽光下顯得有些微黃,微微飄動著,彷彿在風中輕輕搖曳。
雲逸塵本來並不想搭理洛凌塵,他只想安安靜靜地寫作業。然而,洛凌塵的目光卻像一道熾熱的火焰,一直緊緊地盯著他,讓他根本無法忽視。
“有事?”雲逸塵放下筆扭頭看向他。
洛凌塵的手指懸在半空,指節泛著冷白。窗外梧桐葉沙沙作響,驚起的光斑在他眼睫上跳躍,像撲火的蝶。
"你報考志願改了。"他盯著雲逸塵校服領口褪色的紐扣,那裡還沾著去年秋天他們偷摘桂花時蹭上的金粉,"從清華物理系變成本省師範。"
雲逸塵的筆尖在草稿紙上洇開墨點。他記得那天洛凌塵翻過圍牆折桂花枝,白襯衫被鐵藝柵欄勾破的裂口像彎慘白的月牙。風把碎金般的花瓣吹進他敞開的領口,癢得讓人心慌。
"阿姨說你在家絕食三天。"洛凌塵突然抓住他正在演算的右手,冰涼的金屬錶帶硌在腕骨,"那些藥...是你自己停的?"
陽光忽然變得粘稠。雲逸塵看見灰塵在光束中浮沉,像極了心理診療室沙盤裡總也擺不正的玻璃砂。治療師說強迫性記憶是大腦的自我保護,可沒人告訴他當記憶裡全是桂花香混著消毒水的氣味時,要怎麼區分真實與幻象。
"上個月我去過慈山醫院。"洛凌塵的聲音裂開細紋,"護士站掛著三年前的探視記錄,7月16日暴雨紅色預警那天..."他喉結滾動著嚥下後半句——記錄頁上被雨水泡皺的"雲逸塵"三個字,後面跟著刺目的"搶救無效"。
雲逸塵突然劇烈咳嗽,指縫滲出暗紅。他想起那個雷雨夜,母親攥著抑鬱症診斷書跪在icu外的樣子。監視器警報聲裡,他聽見自己說"媽,我們搬家吧",而窗外紫電劈開夜空,正好映出樓下渾身溼透的洛凌塵。
"夠了嗎?"他扯開襯衫第三顆紐扣,鎖骨下方猙獰的縫合疤痕在夕陽下泛著淡青色,"需要確認這是不是三年前縫合的?或者..."他抓起美工刀往舊傷劃去,卻被洛凌塵用手掌擋住。
血珠滴在去年全市物理競賽的獎狀上,燙金獎章正好蓋住並排的兩個名字。雲逸塵突然笑起來,眼淚混著血漬在紙上暈開:"那天你問我為什麼缺席頒獎禮...因為我在等麻藥過去時,聽見護士說器官捐獻同意書要直系親屬簽字。"
暮色漫進教室,洛凌塵的白襯衫下襬染成鏽色。他顫抖著去捂那道滲血的傷口,卻摸到更深的舊疤——那是雲逸塵轉學消失的三個月裡,他砸碎心理診療室鏡子時留下的。
遠處傳來施工隊拆除舊教學樓的轟鳴。雲逸塵望著窗外搖搖欲墜的天文臺,那是他們曾偷偷繪製星圖的地方。當最後一塊磚石墜落時,他輕聲說:"洛凌塵,有些蝴蝶生在焚風裡,永遠飛不過滄海。"
晚自習鈴聲驚起群鴉,凌亂爪印掠過血色晚霞。洛凌塵攥著染紅的情書追出去時,看見雲逸塵的白襯衫在十字路口綻成破碎的雪。卡車刺眼的遠光燈裡,那隻總停在雲逸塵筆袋上的枯葉蝶,終於從三年時光的縫隙中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