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凡從煉器堂出來,肩上依舊扛著那把油光鋥亮的鋤頭,胖墩則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在他腳邊亦步亦趨。
清虛子與一眾長老緊隨其後,方才煉器堂內那番“神蹟”,已讓他們對這位前輩的敬畏,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前輩,前方不遠處,便是我宗藏經閣。”清虛子小心翼翼地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他心中暗忖,前輩既能點化煉器之道,於這萬卷經綸之地,想必亦有驚世駭俗之見解。
梓凡聞言,隨意地點了點頭:“藏書的地方?那敢情好,正好去瞧瞧,看有沒有什麼種田的好方子。”
不多時,一座九層石樓映入眼簾,樓體古樸巍峨,歲月痕跡斑駁可見,一股淡淡的書墨香氣縈繞其間。
“前輩,此地便是我清虛宗藏經重地,藏經閣了。”清虛子恭敬引路。
梓凡打量著石樓,目光在簷角窗欞處微微一凝,眉頭不自覺地輕蹙。
“嗯,瞧著是挺氣派。”他隨口應道,話鋒卻是一轉,“只是,這灰塵積了不少啊,看著不清爽,影響看書的心情。”
清虛子心中一凜,暗道前輩果然目光如炬,連這等細枝末節都逃不過他的法眼。
他連忙躬身道:“前輩見諒,藏經閣年代久遠,雖有弟子日夜清掃,但閣中古籍玉簡浩如煙海,難免有所疏漏。”
話音未落,幾位身著素袍,氣息沉靜的老者已從藏經閣內迎了出來。
為首的老者鬚髮皆白,面容清癯,乃是掌管此地的文淵長老。
“宗主,諸位長老。”文淵長老先是對清虛子等人稽首,目光隨即落在梓凡身上,帶著幾分探尋。
清虛子忙道:“文淵師兄,這位是梓凡前輩,今日特來我藏經閣指點一二。”
“指點?”文淵長老心中微動,打量著眼前這肩扛鋤頭的青年,以及他腳邊那隻神氣活現的花羽雞,一時有些拿捏不準。
但他見宗主與諸核心長老皆對其恭敬有加,也不敢怠慢,拱手道:“原來是梓凡前輩,老朽失敬。不知前輩對我宗藏經閣,有何高見?”
梓凡卻似未曾聽見他的客套,已然邁步向閣樓內行去,口中兀自嘟囔:“先進去看看再說。這灰塵多了,眼睛都快迷了,還怎麼看書。”
文淵長老與幾位藏經閣長老面面相覷,心中皆是一沉。
他們這幾日正為閣內一批最為古老的玉簡愁眉不展。那些玉簡乃宗門初創時的傳承瑰寶,奈何歲月無情,靈氣消散,其上記載的文字亦變得晦澀難懂,更有數枚核心玉簡已然佈滿裂痕,隨時都有徹底崩毀的可能。
他們耗費心神,遍尋良方,卻始終束手無策,眼看宗門最珍貴的傳承便要斷絕,心中焦灼萬分。
無錯書吧此刻聽梓凡開口便嫌棄灰塵,只覺這位“前輩”未免有些不識時務,不知輕重。
梓凡踏入藏經閣一層,一股濃郁的書卷氣混合著淡淡的陳腐氣息撲面而來。
高大的書架直抵穹頂,其上密密麻麻地陳列著各類典籍,獸皮卷、竹簡、玉冊,琳琅滿目。
他目光隨意掃過,見書架角落、窗臺邊沿,確是積了不少灰塵。
“嘖,這地方是多久沒好好拾掇了?”梓凡搖了搖頭,語氣中帶著幾分顯而易見的不悅。
他瞧見牆角靠著一把弟子們日常打掃用的竹製掃帚,帚苗已有些稀疏泛黃,顯然用了許久。
梓凡走上前,很是自然地抄起了那把掃帚。
“前輩,您這是……”清虛子等人見狀,皆是一愣。
文淵長老更是心中一緊,暗道這位前輩莫不是真要親自動手打掃不成?這傳出去,豈不讓人笑話清虛宗待客不周?
梓凡卻渾不在意,他一手依舊扛著鋤頭,另一手則提著那柄竹掃帚,開始在藏經閣一層踱步。
“這灰塵這麼多,嗆得慌,還怎麼能安心看書啊?”他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彷彿只是在做一個再尋常不過的舉動。
他掃得很隨意,如同在自家院落清掃秋日落葉一般,掃帚揮動間,帶起陣陣微風。
然而,就在梓凡手中那柄普通至極的掃帚接觸到地面,開始清掃第一縷灰塵的剎那,異變陡生!
一股無形的,難以言喻的韻律,自梓凡身上逸散而出,悄無聲息地融入了那柄竹掃帚之中。
那原本平平無奇的掃帚,在這一瞬間,彷彿被賦予了某種奇異的生命與靈性!
掃帚所過之處,並非只是簡單的塵埃落地。
那些積聚在書架之上,玉簡表面,甚至瀰漫在空氣中的細微塵埃,彷彿受到了某種神秘力量的牽引,竟主動朝著掃帚匯聚而去,而後無聲無息地消散,連一絲痕跡都未曾留下,彷彿從未存在過一般。
更令人瞠目結舌的是,當掃帚帶起的微風拂過那些佈滿塵埃的古老玉簡時,奇蹟發生了!
玉簡上的灰塵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輕輕拂去,露出了玉簡本身溫潤的光澤。
一些原本靈光黯淡,氣息衰敗的玉簡,在掃帚微風的吹拂下,其上流失的靈氣竟然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恢復!
那些因年代久遠而變得模糊不清,甚至殘缺的古老文字,也彷彿被注入了新的活力,一個個重新變得清晰起來,散發出淡淡的靈光,字跡間流淌著莫名的道韻!
更有幾枚擺放在書架邊緣,佈滿了細密裂痕,眼看就要徹底碎裂的玉簡,在掃帚“不經意”地掃過之後,那些裂痕竟然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開始彌合,玉簡表面重新變得光滑完整,彷彿時光倒流,從未受損一般!
“這……這……這是什麼情況?!”
一位年輕的藏經閣執事弟子,正捧著一枚幾乎要斷成兩截的受損玉簡唉聲嘆氣,滿心絕望,突然看到眼前這匪夷所思的一幕,手中的玉簡“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他卻渾然未覺,只是張大了嘴巴,雙目圓睜,死死地盯著梓凡和他手中那柄平凡無奇的掃帚。
文淵長老與幾位藏經閣的宿老,原本還帶著幾分對前輩“不務正業”的腹誹,此刻卻如同被九天神雷劈中,齊齊僵立在原地。
他們臉上的表情,從最初的錯愕,到不敢置信的震驚,再到無法言喻的駭然,最後化為一種混雜著狂喜與敬畏的複雜情緒!
“掃……掃地……竟能修復玉簡?!”
“那些……那些瀕臨破碎的太古遺簡……竟然……竟然在自行癒合?!這……這簡直是逆轉造化!”
“玉簡上的靈光……在恢復!那些失傳的符文……在重現!天佑我清虛宗啊!”
幾位老者嘴唇哆嗦著,聲音都變了調,渾濁的老眼中閃爍著激動的淚光,彷彿看到了宗門傳承重現光輝的希望。
清虛子與身後的核心長老們,也早已是心神激盪,目瞪口呆,幾乎要懷疑自己是不是身在夢中。
前輩的手段,當真是深不可測,每一次出手,都能顛覆他們的認知,讓他們對“大道”二字產生全新的理解!
隨手翻翻土,便能令靈田煥發生機,產出神異靈蔬。
隨手丟幾根柴火,便能令凡火蛻變為神焰,助靈器一朝晉升極品。
如今,前輩只是隨手拿起一把清虛宗弟子用了不知多少年的普通掃帚掃掃地,竟然就能讓蒙塵的古籍重煥光彩,讓殘破的傳承得以延續?!
這哪裡是在掃地!
這分明是在以無上大道之力,滌盪歲月塵埃,重塑傳承根基!
“前輩此舉,看似清掃凡塵,實則是在為我宗拂去傳承之路上的迷障與塵埃啊!”清虛子心中激動地吶喊。
“那掃帚所過,並非僅僅掃去有形的灰塵,更是掃去了歲月的侵蝕,掃去了靈氣的流失,掃去了我等認知的矇昧與淺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