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楊業毫無睡意。
這幾天事兒太多攪得他心緒不寧。
在床上輾轉了半天，依舊精神的不行。
算了，出去轉轉吧。
他起身，隨意披了件薄外套，推門而出。
剛走到夜市，就瞧見前面那背影有些眼熟。
“蘇研究員？”楊業走近幾步，試探著開口。
埋頭苦吃的人影一頓，猛地抬起頭，嘴裡還叼著半片油光水滑的藕片，臉頰被辣得微微泛紅。
看清是楊業，她吃驚的眼睛睜得溜圓，那半片藕險些直接滑進喉嚨。
“楊……楊大師！”蘇晚晴手忙腳亂地試圖嚥下食物，結果嗆得連連咳嗽，臉更紅了，一直紅到耳根，“咳咳……您，您怎麼也來這兒了？”
她急忙放下筷子，想站起來，又覺得不妥，動作顯得有些侷促。
“睡不著，出來散散心。”楊業在她旁邊空著的塑膠凳上坐下，語氣平和，“不介意我坐這兒吧？”
“不介意，不介意！您快坐，隨便坐！”
“老闆！再加一份毛肚，呃，雙份的！再來一瓶冰鎮酸梅湯！”
楊業嘴角微揚，“我剛吃過晚飯，不用麻煩了。你慢慢吃，不急。”
蘇晚晴這才反應過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聲嘟囔，“我還以為您也餓了呢……”
她拿起筷子，三下五除二將碗裡剩下的食物掃蕩乾淨，動作迅速，與她平時在研究所文靜的模樣判若兩人。
“嗝……”她打了個小小的飽嗝。
結了賬，蘇晚晴擦了擦嘴，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楊業，“楊大師，時間還早，我們一起逛逛吧？”
“也好，我確實不常來這種地方，看看有什麼新奇玩意兒。”楊業點頭。
兩人並肩，很快就融入了夜市喧鬧的人潮。
蘇晚晴對這裡熟門熟路，小腦袋興奮地左搖右擺，時不時拽了拽楊業的袖子，指著某個新奇的攤位，壓低聲音給他介紹幾句，語氣裡滿是發現新大陸般的雀躍。
“咦？！”蘇晚晴猛地剎住腳步，纖細的手指直直指向前方不遠處一個燈火通明的小攤，聲音都帶上了顫音，“盲盒！楊大師快看！那個大獎！是我最喜歡的一個原型師做的限定手辦！天吶！”
楊業隨著她指的方向望去。那是個不大的攤位，花花綠綠的小盒子堆得像座小山。攤主跟前，一個玻璃櫃裡，確實擺著一個做工相當精細的人偶，旁邊用紅紙黑字歪歪扭扭地寫著“超級大獎”四個字，格外醒目。
“就這個？”他問，語氣平淡。
“楊大師您不懂！”蘇晚晴激動的臉頰泛紅，激動地說道，“這個原型師的作品，圈內都是千金難求的！這個限定版，就算是復刻的，也非常非常難抽到！我之前在網上搶預售，連伺服器都沒擠進去！”
她一邊說著，已經麻利地掏出了手機，對著攤主揚了揚：“老闆，這個怎麼賣呀？”
“美女好眼力！這個二十塊一個，五十塊錢三個，童叟無欺，全憑手氣！”攤主是個精瘦的漢子，咧嘴一笑，露出兩排黃牙。
“來三個！”蘇晚晴毫不猶豫，立刻掃碼付款。
第一個盒子入手，她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拆開——一個小巧的金屬鑰匙扣，圖案普通。
“沒事，沒事！還有兩個呢，下一個肯定出！”蘇晚晴雙手合十快速搓了搓，哈了口氣，這才又抓起第二個盒子。
指尖一勾，撕開。
裡面一個顏色黯淡的小掛件，造型一言難盡。
她捏著那小東西，指節都捏得發白，片刻後，它就跟第一個小鑰匙扣作伴去了。
楊業在旁邊，始終沒出聲，只是偶爾端起酸梅湯喝一口。
“老闆！再來三個！”蘇晚晴的語速明顯快了，手機付款的動作也透著急切。
攤主樂得合不攏嘴，又遞給她三個：“美女，我看好你哦！大獎就在眼前！”
第三個盒子，一個胖乎乎的Q版小動物擺件。
蘇晚晴只掃了一眼，便劃拉到一邊。
第四個，一枚印刷模糊的徽章。
第五個盒子在她手裡被翻來覆去地揉捏，好一會兒才不情不願地開啟。
一塊薄薄的塑膠片，邊角毛糙，她甚至叫不出這玩意的名字。
她死死盯著玻璃櫃裡那個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邊的人偶，一咬牙：“老闆！再來三個！我就不信這個邪了！”
付款，拆盒，結果……依舊是些不成器的小玩意兒。
那一堆七零八落的東西在她面前堆成了一座小山包。
“搞什麼啊……”她洩氣地扒拉著那堆小東西，聲音發悶，尾音發顫，“我今天出門前還特地轉了個錦鯉呢……怎麼一點用都沒有！”
她在研究所裡，對著那些碎成幾百片的陶器都能耐著性子一點點拼對，眼下對著這幾個巴掌大的小盒子，卻急得快要跺腳。
“不……不抽了。”蘇晚晴小聲嘟囔著，“什麼嘛……都是騙人的。”
“楊大師，我們走吧。”
楊業看著她垂頭喪氣的樣子，笑了下。
她現在這模樣就跟個沒長大的孩子似的。
轉頭，眼睛在花花綠綠的盒子上掃過，心思一動，眼底微不可察地掠過一絲極淡的光。
一排排盒子在他眼中瞬間變得透明，內裡的物件輪廓漸漸清晰。
“咳，”楊業清了清嗓子，身子微微前傾，壓低了聲音，對蘇晚晴說：“那個……要不，你試試第三排，靠左邊數第二個？”
蘇晚晴正捏著空盒子發呆，聞言愣愣地抬起頭，“啊？楊大師，您說什麼？”
“我說，第三排，左邊第二個，”楊業又重複了一遍，指尖輕輕點了點那個方位，“感覺那個有點不一樣。”
蘇晚晴順著他示意的方向挪了挪步子，視線落在那隻平平無奇的盒子上，半晌，才有些遲疑地開口：“……真的嗎？楊大師，您這……”
她的話沒說完，但意思很明顯。
“就當……我今天運氣很好？”楊業的語氣輕鬆，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調侃，“隨便試試，不行就當多買個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