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老八和吳麻子再度不歡而散,不過扭頭就走前還是商定了大致的對策。
村外的流民就可以組成三重防線。
吳麻子帶著人蟄伏在最外圍,苟揚其次,最後一層是費老八帶領。
費老八對此不是很滿意,但苟揚說出的事實分外扎心:“能聽你的話,跟著你走得動還能打的人最少,你不在內圈,難不成是想讓那些孤兒寡婦去跟著你扔石頭?”
費老八瞬間變成了被剪掉舌頭的麻鴨。
苟揚冷著臉說:“村內還有護衛隊,其實壓根就用不上我們這些人。”
“這三重防線的機會,是咱們唯一的機會。”
要想讓村裡人認可他們的價值,真正開啟村門接納他們。
這一次,他們就只能勝!
三人商定迅速去組織安排,期間雖有大大小小的口角和摩擦,弄出的成果卻讓人眼前一亮。
羅頭實事求是地說:“為首的這三人智勇皆具,動靜互補。”
“這樣的人要是有個好出身,說不定還真的會有不一樣的出路。”
“我倒是覺得這話有誤。”
謝錦珠失笑道:“盛世壯文,亂世出勇。”
“這種從爛泥堆裡爬出來的人傑,在這樣的年時,又怎麼不算是恰逢其會呢?”
亂世出梟雄。
三洋村裡正躺著一個急缺得力幫手的將門之後。
這些人只要真的能展現出自己的才幹,不會沒人賞識的。
三洋村馬上就要更熱鬧了……
在謝錦珠無人可說的古怪期待中,夜色很快來臨。
東青白日裡躺得渾身骨頭髮酸,斜靠在床頭面露思索:“你是說,這幾日村外大概有變,外頭那些人已經動起來了?”
跟著東青一起進來捱打的侍衛,捂著發腫的下巴點頭:“打聽到的訊息是這麼回事兒。”
看這副陣仗,大約是要選人?
東青嘖了一聲:“這姑娘看起來,怎麼比我還像要拉兵買馬要揭竿而起的?”
侍衛空口吞鴨蛋似的沒了聲音。
端著藥盒的老鬼閉上眼睛深深吸氣:“我還沒聾呢。”
“我也不怕你聽啊。”
東青嬉皮笑臉地扯了扯嘴角,雙手枕著後腦勺說:“早知道我就不進來挨這頓打了。”
老鬼譏誚道:“後悔了?”
“悔啊。”
東青幽幽道:“早知道我就在外頭留著力氣打別人了。”
多打一點別人,謝錦珠早晚會讓他進村的。
不過……
“現在也可以打啊……”
東青從床上下來站好,揉了揉手腕說:“出人頭地的好時機,我怎麼能錯過呢?”
“走。”
老鬼:“……”
老鬼忍無可忍:“我白天剛跟謝姑娘說你傷勢及其嚴重,你現在就……”
“負傷而戰,不是更顯我誠意滿滿嗎?”
東青對老鬼的齜牙視而不見,動了動發僵的脖子就頭也不回地說:“大夫安心,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還有。”
東青回過頭對著老鬼悠然一笑:“把心放在肚子裡,我不會連累得你也被攆出去的。”
老鬼霎時心累到變成啞巴,再一抬頭就發現門前已經沒了人影。
只要東青想,三洋村根本就困不住他。
在被眾多期待包圍的夜色中,第一晚安然度過。
可暗潮在起。
沛縣內從前的樓家大宅內,被改頭換面的安王怒得踹翻了眼前的人:“廢物!”
“全是廢物!”
他費盡心機來沛縣,為的就是在這裡獲取匿逃往南方的銀錢底氣。
如今好不容易抵達沛縣了,現在卻告訴他,這裡除了房子已經沒了任何值錢的東西。
甚至連可用之人都沒有!
沛縣早就完犢子了!
這裡現在除了滿大街隨處可見的流民乞丐,以及早就被打砸搶空的民宅商鋪外,什麼都沒有!
安王宛如殺紅了眼的困獸,被困在原地瘋狂磨牙的同時恨不得提刀殺人:“東方博那個忤逆叔叔的畜生窮追不捨,追兵就在身後!”
“到了這個節骨眼上跟本王說什麼都沒找到,你們是都想一起死嗎?!”
被踹的人慌忙爬起來重新跪好:“王爺息怒,小的……”
“你讓本王如何息怒!”
安王拔出佩劍就要往下劈砍,劍鋒將至時,耳畔卻響起了一道平穩的聲音:“王爺,眼下正是用人之際,何必為此動氣呢?”
季凡緩緩往前,話聲含笑:“不如暫且留著此人的性命,也好讓他再為王爺效力啊。”
“放屁!”
“全他孃的是在放屁!”
安王反手揮開季凡的手,口不擇言:“什麼天命預言時勢在助,什麼效力終身忠心耿耿,全都是你們說來糊弄本王的屁話!”
安王早就意識到自己是上當了!
之前一直在說動他起兵的謀士早就不見了,允諾會提供糧草和銀子的人也彷彿是從未出現過。
起兵之前的各種花言巧語全都變成了泡影。
那些害得他一步步走到如今境地的人一個都不見了,只有他被徹底陷在了這個萬劫不復的深淵裡!
這是陰謀!
針對他的驚天大陰謀!
“王爺此言差矣。”
季凡打斷安王的惱怒,手指夾住在安王手中顫顫的長劍,輕飄飄地說:“天命仍在王爺一身,只是目前暫受阻礙而已。”
“波折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啊。”
“你竟然敢阻攔本王?!你……”
“王爺莫要動怒。”
季凡鬆開手,笑眯眯地低頭:“王爺奔波至此也辛苦了,不如先休息,我去給您找些吃食和藥物。”
“草民告退。”
安王怒不可遏地瞪著的季凡,死死地攥著手中長劍卻不敢真的動手。
這一路上多虧了季凡的易容神技,才讓他數次逃脫追兵的搜查。
要是殺了季凡,那就……
安王強忍著怒火深深吸氣,把長劍扔到地上怒道:“滾!”
“全都滾出去!”
保住一命的人跑得連滾帶爬,季凡勾唇一笑作勢要走。
可季凡剛走出去幾步,身後就傳來了安王的聲音:“縣城內既是空無一物,那城外呢?”
季凡眸子無聲一縮。
“沛縣以下鄉村多如牛毛,這些地方當真也都搜刮乾淨了?”
季凡平靜轉身,狀似不解地看向安王:“那依照王爺的意思,我等應當是要……”
“去找。”
安王冷冷地盯著季凡,一字一頓:“去所有能找得到人的地方找。”
此地已經沒了富人,但還有活人。
吃的也好銀兩也罷,凡是東山再起用得上的,來者不拒。
破船還有三千釘呢,窮人的骨頭裡也能榨出油。
甭管是油花還是油星,只要是能搜刮到的,全都要!
季凡聽完狀似恍然一悟,旋即面露佩服:“王爺言之有理,草民這就去辦。”
“站住!”
安王再度叫住季凡,眉眼間無端多了幾分陰沉:“知道拿了東西之後該怎麼辦嗎?”
堂堂皇親貴胄,起兵戰敗就罷了,若是傳出劫掠貧民的訊息,只怕是來日翻身當了皇帝,往後餘生臉上都染不上光。
季凡還未出聲,安王就狠狠咬牙:“該怎麼做,你明白?”
季凡站直後倏而一笑,畢恭畢敬道:“王爺放心。”
“這世道該死的人夠多,所以不會任何一張嘴能說得出不該說的話。”
“也不會有任何一雙眼睛看得到。”
安王暴躁擺手示意季凡滾蛋。
季凡出了被安王的人佔據的正院,回偏院的途中與一個打扮成家丁的男子擦肩而過時,面露譏誚:“費盡心思把這夥人引到這裡,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滿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