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輕輕揉了揉那孩子的頭髮,回答道:“我是從京城來的,路上和家人走散了,又受了傷,就借住在這裡。你可曾有你爹爹的畫像,興許我曾經見過他?”
“沒有,我一出生就沒有見過爹爹,娘說爹爹在京城當差,任務重,沒辦法回來。我曾經”男孩想繼續說著,卻被婦人給打斷了,“謹兒,坐旁邊些,別擋著你陳爺爺給這位姑娘上藥!”
安謹聽了婦人的話,慢慢安靜下來,走到一邊,給陳大夫讓出了地方。
在陳大夫來為謝思宜上藥的時候,他又被婦人給趕回了房間溫習功課。
謝思宜將一切都看著眼裡,但她並不打算自以為是地去幹擾母子倆現在的生活。
前世自以為是的事情做得多了,得到的卻並非是自己預料的結果。
她以為讓蕭珩走,讓蕭珩遠離她就是在保護他,可事實卻狠狠地打了她幾個耳光。
今生她犯不著去幹涉別人的生活,一切都是個人的選擇,一切都各有命數。
……
在婦人家裡修養了幾日,謝思宜對於婦人家裡的情況也有了更多的瞭解。
婦人姓趙,是從外鄉嫁到這裡的。
七年前,她接近臨盆時發了燒,她相公為了給她尋醫,跑到了京城,不小心得罪了人,好在貴人有相助,免了牢獄之災,後來那貴人得知他家裡情況後,又為他尋了大夫。
而她相公在她臨盆生下孩子後,為了報答那貴人,便一直在那貴人身邊當差。
這些年忙忙碌碌,雖然也有回過家,但大多時候只是停下歇個腳、喝個水,並不多待。
雖然銀兩每月都有人送來,但對於不到七歲的孩子來說,親情才是最重要的。
“難怪安謹那日才見到我便問我是否去過京城,是否見過他父親。”謝思宜露出瞭然的神情,然後同趙氏說著,“既然安謹沒見過他父親,您為何不找人畫幅畫像,解了這孩子的思父之情?”
趙氏聽後,正在縫衣服的動作停頓了片刻。
而後搖頭似懊惱地說道:“還是你心思細,我這些年只顧著他的吃穿,也沒想太多,更沒想到這一岔子上,還好你剛剛提醒了我!”
趙氏說著,像是那麼回事。
可謝思宜看著她,卻明顯從她的眼神裡看出了一絲慌張。
懊惱也許是假的,慌張興許才是真實的。
趙氏為何慌張,謝思宜不知道,她也不想多問。
“趙嬸嬸,我的傷口如今也好了許多,叨擾了您這幾日,這點小心意,還希望你不要嫌棄。”謝思宜說著,從荷包裡拿出了自己所剩不多的銀兩給了趙氏。
怕她拒絕,她又補充了兩句:“安謹以後讀書用錢的地方多,您且安心收下罷!”
趙氏點頭,感激地看著她。
安謹現再在學堂讀書用錢的地方雖不多,但今後他是要考科舉的,筆墨紙硯都要用錢,科舉考試時的吃穿用度也要花錢,這一筆一筆算下來,她現在還真沒辦法拒絕了謝思宜的這幾兩銀子。
……
翌日,謝思宜聽見敲門聲後,攔住了準備去開門的趙氏。
她用眼神示意趙氏坐下,直到聽見熟悉的聲音後,她才點頭讓趙氏去開門。
門一開,她便看見了熟悉的幾個身影。
她的大丫鬟崇儀一見到她便欲跪下,好在謝思宜及時制止了她的行為。
“這幾日,你們處處尋我,也是辛苦了。”謝思宜起身上前,同崇儀等人說著。
“這是奴婢該做的。姑娘,夫人已經在鎮上等著您了,我們回去吧!”
謝思宜點頭“嗯”了一聲,然後又看向趙氏:“趙嬸嬸,今後您若有需要幫助的地方,讓人去京城歸義坊的兆陽布行說一聲就行。若將來安謹科舉,也可來說一聲。”
“姑娘,這……”趙氏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
之前她知道謝思宜是從京城來的時,就曾想過,是否能拜託她將安謹帶到京城看一看,或者讓安謹去更好的學堂。但後來左思右想,又覺得這樣做不對。
人家姑娘借住於此,付了銀兩,她還提出這種要求,實在得寸進尺。
但沒想到,謝思宜竟然主動說了。
若只是隨意脫口而出,不至於將地址說得這般詳細。
她是個善良的姑娘!
再多言語,也抵不過這“善良”二字。
謝思宜不知道趙氏心中所想,同她道別後,便坐上馬車,離開了這個村子。
路上,崇儀猶猶豫豫,似乎想問些什麼。
謝思宜見狀,便說道:“我不告知她身份,一是怕給人家無端引來禍端,二也是提防著她被有心之人利用。這幾日我在她家中借住,她待我很好,我予她一個承諾也是應該的。
再者,若不是有她幫忙買糕點,你們怕是再過三天也尋不到我!”
聽著謝思宜這平靜的話語,崇儀羞愧地低下了頭:“姑娘,是奴婢無能,沒有保護好您!”
謝思宜搖頭:“與你無關,你雖是學了些功夫,但那些心懷不軌之人也是做足了準備。便是要怪罪,也不會更不該是你。”
這幾日養足了精神,那些遙遠的記憶也慢慢地清晰了起來。
母親身子不好,管家的事情一向是由二嬸母負責。這次上山禮佛,一切事宜也是由二嬸母操辦著的。出了事,最先怪的,也該是二嬸母治家不力,管下不嚴。
那些個跟隨的侍衛家丁,沒一個能在混亂中穩住陣腳的!
而且,她深知自己被打暈一事此事沒那麼簡單。
至於此事背後到底牽扯了多少人,她還需要徹查一番。
“再者,你尋我有功,功過相抵,沒什麼好自責的。”謝思宜適時又補充道。
若非崇儀瞭解她,知曉她的愛好,且堅持尋著,否則光靠著那些被派出去尋人的侍衛,她不知還要等上多久才能回得了家。
畢竟,除了崇儀,其他人她誰也信不過。
否則她就不會僅靠著讓趙氏買糕點來吸引侯府人的注意了!
貿然拿出帶有她身份特徵的東西,可能引來的不是來接她回府的人,而是要拿她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