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陳敬文回國之前,已經知道了自己父親的事情。
當年,他在德國加入共產黨的時候,原本是打算為國為民出一份力,也有一個為他量身定製的計劃,那個計劃的代號就叫做“藏鋒”。
當年,共黨方面提前察覺到了丁默邨和李士群的動向,他們和日本人之間的那些勾當從上海到了香港,有跡象表明他們又要重新殺回上海。
經過分析和討論之後,共黨情報部門得出了一個猜想,那就是日本人會利用丁默邨和李士群這兩人的“名氣”,來招降納叛,糾合一眾中統軍統的叛徒,搞出一個屬於他們自己的情報機構,而這樣的機構,自然不可能不把上海作為首選。
陳敬文當年學的是電訊方面,一旦他回到上海,這個可能出現的情報機構就很有可能將他這個歸國的人才吸收進去,甚至在電訊處出任重要職務。
而這,就是陳敬文打入敵人內部的第一步,也是“藏鋒”計劃的開端。
就在1938年,全面抗戰爆發一年左右,丁默邨和李士群正式跑回上海,在他們的號召下,糾合了一眾國民黨中統軍統的叛徒,又吸納了街上的流氓混混和監獄裡的囚犯,一個日本人主導的特務機構正式成立,因為選址在季斯菲爾路76號,所以“七十六號”這個名字更廣為流傳。
當年,在李士群的老師青幫長老季雲卿的大力支援下,七十六號發展迅猛,很快就有了不小的規模,一時間要人有人要槍有槍。
那時,陳敬文也將要踏上回國的輪船。
可惜,或許是天意使然,一個噩耗提前傳到了陳敬文的耳朵裡。
“你的父親陳森段有可能是國民黨方面的情報人員,具體是什麼職務我們沒法弄清楚,不過他很可能已經被日本人和七十六號秘密處決了。
上海方面,一時間牽出了不小的動靜,接二連三就有軍統的人被公開處決,國民黨軍統戴笠似乎不甘示弱,策劃了一系列鋤奸行動,這裡面成功實施的目標之一,還包括了七十六號李士群的老師季雲卿。
或許正因為季雲卿的死讓李士群更加歇斯底里,上海爆發了軍統和七十六號之間的大戰,街頭巷尾人心惶惶。
我們也沒法得到更準確的訊息了,唯一知道的就是你父親沒有再次露面,而你的母親現在跟了你的二叔陳淼篇,這個陳淼篇現在成了上海皇協軍保安團的副團長。”
如此噩耗,即使是陳敬文也如遭雷劈,他整個人都有些不知所措,久久無法言語。
可是,給他傳遞訊息的同志並不是為了單純告訴他他的父親很可能已經死了這件事。
“組織上判斷,由於你父親的關係,恐怕七十六號不太可能聘用你了。
事實上,如果你這時候回國,恐怕少不了一番十分嚴苛的審查,對你的人身安全恐怕都會造成不小的危害,因為七十六號那些人現在已經殺紅了眼!
所以組織決定,你還是暫且不要回去為好,‘藏鋒’計劃從現在開始擱置。”
自己父親突然消失,自己母親跟了自己親叔叔,而這個親叔叔突然從無業遊民一躍成為了皇協軍保安團的副團長!
陳敬文不是書呆子,他不用多做思考就知道自己父親到底遭遇了怎樣的命運。
雖然,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父親陳森段原來和軍統有關,可是,他很清楚一點,那就是自己父親被自己母親和二叔親手出賣了!
甚至這兩人還牽扯到亂倫!
陳敬文剛剛被雷劈的大腦,又受重創。
可是,他無法甘心。
家仇、國恨、一腔熱血!他怎能甘心?
“我三叔呢?這件事裡他是否有參與?”
無錯書吧其實陳焱章早在37年底就已經公開宣佈自己的大學更名“親日高等學府”,直接把“親日”二字掛在了大門口,這還不是漢奸行徑?
可陳敬文也有自己的考慮,就需要了解更多陳焱章相關的訊息。
“或許是因為你父親的關係,陳焱章也被日本人和七十六號好好審查了一番,可他畢竟早早就宣佈了‘親日’,算是在日本人眼裡比較重要的漢奸之一,再加上他透過自己的方式去運作了一番,最終日本人和七十六號並沒有真的對他下手,他現在還是‘親日高等學府’的校長沒有變。”
對於陳森段事件的始末,共黨的同志們其實沒法探查太清楚,可陳焱章這人算是公眾人物,去了解他是否受到影響還是比較方便的,也正是因為陳焱章被日本人和七十六號的人審查了,共黨的同志們才更加確信陳森段應該是一個被日本人和七十六號所忌憚的存在,而且的確出事了。
“如果是這樣,那我就有一個關於‘藏鋒’計劃的最新改動設想,麻煩您替我轉交組織稽核,到底能不能透過,我願意服從安排。”
陳敬文竟然這麼快就有了新的想法?
雖然,對他傳達情報的同志原本的態度很堅決,因為所有人都能預料到陳敬文如果這時候跑回去,很可能怒火攻心難以掩飾。
不曾想,這人竟然還能如此冷靜?
既然如此,他也很願意多聽一聽並且替陳敬文轉達。
“如果我三叔也被審查了,就說明我父親很可能真的和軍統有關,而且多半已經不在人世了。
可是,這時候我回去,也有我自己的說辭,畢竟我父親不在了,我母親又跟了我二叔,對吧?
再加上正好畢業,該回去的時候不回去,反而會讓人懷疑。
可我要說的並不是僅此而已。
這裡面有兩個關鍵的地方,一個是我三叔,另一個就是我那個跟了陳淼篇的母親。
既然我三叔也被審查了,那麼我回去肯定少不了更嚴苛的審查,但是我三叔會不會幫我呢?畢竟我父親都不在了,他能不能為了段家的獨苗出一份力?
更何況,我一個在外國讀書的學生,哪懂的那麼多軍統不軍統的事情?
至於我那個母親,她會眼睜睜地看著我這個唯一的兒子被人扒一層皮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