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頭對準襁褓時,葉不凡忽然把平安符拽出來晃了晃。銀鈴輕響中,女兒皺了皺鼻子,小腳丫在襁褓裡蹬了一下,正好踢在他西裝口袋上——那裡還躺著今早出門前,江雨柔塞進來的巧克力,包裝紙已經被體溫捂得發軟。
走廊盡頭的窗戶透進晨光,把他肩頭的奶漬和灰塵照得清晰。葉不凡低頭蹭了蹭女兒的額頭,聞著她頭髮裡淡淡的羊水味,忽然覺得比昨晚被三個娃纏得滿地爬時還要累,卻又在某個瞬間,覺得懷裡這團柔軟的重量,比唐門送來的所有暗器設計圖都更讓他心跳加速。
這時手機又震了一下,是沐晴發來的影片。點開後,葉屹松正騎在搖籃欄杆上喊“妹妹快回來”,葉棲鵲把葉不凡的皮鞋釦在頭上當帽子,葉知夏則趴在監控鏡頭前流口水,把螢幕糊成了白茫茫一片。
葉不凡看著看著就笑了,笑聲驚得懷裡的女兒打了個奶嗝,小嘴巴在他襯衫上蹭出一小塊溼潤的印子——像極了他一直沒捨得洗掉的,葉知夏第一次吐奶的痕跡。
葉不凡捏著手機往病房走時,鞋底黏著塊不知哪來的奶糖紙,在光潔的地磚上拖出“滋滋”聲響。懷裡的女兒忽然哼唧起來,小拳頭鬆開領帶夾,轉而攥住了他胸前沾著的安撫奶嘴碎片——那碎片邊緣早被葉屹松啃得毛糙,此刻卻被女兒攥得緊緊的,像握著件稀世珍寶。
病房門虛掩著,能聽見林瀟低笑的聲音:“……剛給沐晴打電話,說葉棲鵲把你藏的茅臺倒進了金魚缸。”葉不凡推門進去,見她靠在床頭,額角還沾著汗,卻偏著頭逗弄嬰兒床裡的女兒,髮間的梔子香混著消毒水味,竟成了種安心的氣息。
“喏,給你看。”他把手機遞過去,螢幕上正播著沐晴新發來的影片:葉知夏揪著江雨柔的圍裙往嘴裡塞,葉屹松舉著奶瓶追著貓跑,奶瓶裡的奶晃出來,在地板上畫出歪歪扭扭的弧線。林瀟看著看著就笑出了聲,笑著笑著眼眶卻紅了,伸手碰了碰女兒的小腳丫:“也不知道這丫頭以後會不會比她哥姐還能折騰。”
葉不凡彎腰把女兒放進嬰兒床,指尖蹭過她掌心的紋路,忽然想起產檢手冊裡夾著的那張畫——葉棲鵲用蠟筆塗的三個小人,如今該改成四個了。他從西裝口袋裡摸出平安符,銀鈴在晨光裡晃了晃,女兒立刻歪過頭,小嘴吧嗒了兩下。
“對了,”林瀟忽然想起什麼,從枕頭下摸出張皺巴巴的紙,“葉棲鵲今早非要我把這個給你。”紙上是孩子歪扭的字跡,用紅色蠟筆寫著“爸爸和妹妹”,旁邊畫了個超大的太陽,底下四個火柴人牽著手,最小的那個被最大的火柴人抱在懷裡,而最大的火柴人腳下,還踩著個歪歪扭扭的奶瓶。
葉不凡盯著畫愣了神,直到女兒突然“哇”地哭出來,才手忙腳亂地去抱。小傢伙哭得滿臉通紅,小拳頭胡亂揮舞,正好打在他後腰昨晚被積木砸中的地方。他倒吸一口涼氣,卻聽見林瀟在旁邊笑:“看看,你這‘戰場負傷’的爸爸,還能扛得住第四個娃嗎?”
話音未落,病房門“砰”地被推開,葉屹松舉著根香蕉衝進來,後面跟著尖叫的葉棲鵲,江雨柔抱著葉知夏氣喘吁吁地追:“慢點!別撞到妹妹!”葉屹松剎不住腳,撲到葉不凡腿上,香蕉“啪嗒”掉在地上,滾到嬰兒床底下。
“爸爸!妹妹!”葉棲鵲扒著嬰兒床往裡看,忽然指著女兒鼻尖的小白點喊,“像媽媽臉上的痣!”葉知夏在江雨柔懷裡掙扎著伸手,口水滴在葉不凡的皮鞋上——正是那隻被尿過的皮鞋,此刻還沾著點若有似無的奶味。
葉不凡被四個孩子圍得團團轉,西裝領帶徹底散了,袖口的奶漬又添了新的汙漬。他彎腰去撿葉屹松的香蕉,後腰的疼痛讓他忍不住齜牙,卻在直起身時看見林瀟正看著他笑,眼裡映著晨光,也映著他狼狽的模樣。
“給你。”江雨柔遞來塊巧克力,正是今早塞他口袋裡的那塊,包裝紙已經被體溫焐得發軟。葉不凡咬了一口,甜膩的味道混著隱約的奶香,忽然覺得這比任何談判成功的慶功酒都更讓人踏實。
窗外的陽光越發明亮,把病房照得暖融融的。葉屹松把香蕉皮扔進垃圾桶,葉棲鵲趴在床邊給妹妹唱跑調的兒歌,葉知夏揪著江雨柔的頭髮往嬰兒床裡夠,而新生的女兒正睜著烏溜溜的眼睛,看著眼前這群吵吵鬧鬧的人,小嘴巴忽然咧開,露出了沒牙的笑容。
葉不凡伸手揉了揉葉棲鵲的頭,又拍了拍葉屹松的背,最後輕輕握住女兒的小手指。她的指尖那麼軟,像清晨窗欞上的露水,卻又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攥住了他滿是奶漬和灰塵的人生。
病房裡的喧鬧還在繼續,奶香味、梔子香、巧克力味混在一起,在晨光裡織成張柔軟的網。
葉不凡低頭看著女兒鼻尖的小白點,忽然覺得,比起圖紙上冰冷的暗器線條,懷裡這團溫熱的柔軟,才是他最想守護的“武器”——能抵禦所有疲憊和瑣碎,也能讓這滿地狼藉的生活,變得像平安符的銀鈴聲一樣,細碎,卻又充滿了令人心安的暖意。
嬰兒床的欄杆上不知何時纏了圈葉棲鵲的蠟筆繩,粉藍相間的顏色在晨光裡晃悠。葉不凡剛把女兒哄睡,轉身就被葉屹松拽住褲腿——小傢伙舉著支被咬缺的馬克筆,在他西裝褲上畫歪扭的太陽。“爸爸,妹妹要戴這個!”葉棲鵲踮腳往嬰兒床裡塞塑膠髮卡,髮卡上還沾著她今早偷吃的草莓醬。
林瀟靠在床頭拆保溫桶,裡面是江雨柔熬的魚湯,飄著幾片蔫巴巴的蔥花。“沐晴說葉知夏把你的袖釦塞進了玩具熊肚子裡。”她舀起一勺湯,忽然看見葉不凡後腰滲出的紅印子,“腰還疼?昨晚屹松那積木砸得不輕。”
話音未落,葉屹松突然指著嬰兒床尖叫:“妹妹拉粑粑啦!”葉棲鵲立刻捏著鼻子往門口躲,卻撞翻了葉不凡放在床頭櫃的保溫杯,溫水潑出來,正好打溼了他昨晚熬夜改的暗器設計草圖。“完了完了,”葉不凡撈起圖紙,墨線暈開成模糊的箭頭,“唐門那邊等著呢……”
“等什麼等。”林瀟把魚湯遞到他嘴邊,“先喝了。”湯勺碰到他嘴角時,女兒忽然哼唧起來,小眉頭皺得像片揉皺的紙。葉不凡連忙放下圖紙去拍她,西裝袖口蹭到嬰兒床沿的奶漬,和昨天的米糊印疊在一塊,成了深淺不一的斑紋。
這時病房門被推開條縫,沐晴探著腦袋笑:“葉總,您的‘特別快遞’到了。”話音剛落,三個娃像小炮彈似的衝進來——葉知夏叼著安撫奶嘴,啪嗒啪嗒跑到嬰兒床邊,口水滴在女兒的襁褓上;葉屹松舉著個塑膠恐龍,非要塞進妹妹手裡;葉棲鵲則捧著本撕了角的繪本,趴在床邊念:“從前有隻大老虎……”
“輕點聲!”葉不凡壓低聲音,卻被葉屹松撞得往後退半步,後腰撞上窗臺,疼得他悶哼一聲。林瀟趕緊把女兒抱起來,小傢伙睜開眼,烏溜溜的眼珠轉了轉,忽然抓住葉棲鵲的繪本角往嘴裡塞。“哎呀!”葉棲鵲尖叫,“那是我給妹妹畫的!”
繪本里掉出張便籤,是葉不凡今早出門前寫的待辦事項:“買奶粉、交產檢費、給葉屹松修玩具車、看唐門圖紙……”現在紙角被口水浸得發軟,“唐門圖紙”四個字暈成了團藍黑。葉不凡看著便籤笑了,伸手揉了揉葉棲鵲的頭髮,指尖蹭到她頭髮裡沾著的口香糖——不知是哪個娃惡作劇粘上去的。
“爸爸你看!”葉屹松突然舉起恐龍,恐龍嘴裡卡著枚銀閃閃的東西,“是妹妹的平安符!”葉不凡這才發現,女兒手腕上的銀鈴不知何時鬆了,正被葉屹松當玩具擺弄。他拿過平安符,鈴鐺在掌心輕輕晃了晃,女兒立刻轉過頭,小嘴巴吧嗒了兩下,像是在追著聲音找奶吃。
林瀟把女兒遞給他,指尖劃過嬰兒柔嫩的臉頰:“你看她眼睛,像不像你第一次見我時,手裡攥著的那把暗器?”葉不凡低頭看,女兒的眼睛又黑又亮,映著他西裝上的奶漬和灰塵,卻像淬了星光。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在暗器鋪,自己盯著圖紙熬了三天三夜,指尖被刻刀劃出道道血痕,卻遠不如此刻懷裡這團柔軟來得讓人心顫。
“葉總,”沐晴的手機突然響,“唐門那邊催了……”葉不凡接過電話時,女兒正好打了個奶嗝,奶水濺在他領帶結上。電話那頭的唐門長老還在講設計細節,他卻盯著女兒攥住自己手指的小肉手,忽然說:“圖紙改了,最新一版加個‘防脫手鈴鐺’,就用這種聲音。”他晃了晃平安符,銀鈴聲透過聽筒傳過去,嚇得長老在那頭問:“葉總,您那邊進賊了?”
掛了電話,葉不凡把平安符系回女兒手腕。葉棲鵲湊過來親了親妹妹的額頭,口水蹭了她一腦門;葉屹松把恐龍放在嬰兒床上,說要給妹妹當保鏢;葉知夏則趴在葉不凡肩頭,把安撫奶嘴塞進他嘴裡。林瀟看著這一幕笑出聲,順手拿起床頭櫃的手機,鏡頭裡,葉不凡被四個娃圍得嚴嚴實實,西裝皺得像醃菜葉子,眼裡卻亮得驚人。
“咔嚓。”她按下快門。照片裡,晨光從窗戶潑進來,給葉不凡肩頭的奶漬鍍上金邊,女兒手腕的平安符輕輕晃著,銀鈴的光影落在葉屹松舉著的恐龍上,也落在葉棲鵲沾著草莓醬的髮卡上。而葉知夏的口水,正沿著葉不凡的襯衫領口往下滑,在他胸口暈開一小塊溼痕——像極了他珍藏多年的,那把第一次成功鍛造的暗器上,不小心留下的淬火水跡。
病房外傳來護士推車的聲音,葉不凡把女兒放回嬰兒床,轉身去撿地上的圖紙。揉皺的紙頁上,原本鋒利的暗器線條旁,不知何時多了幾個歪扭的蠟筆印——是葉棲鵲趁他不注意畫的,四個小人手拉手,最大的那個揹著個奶瓶,最小的那個攥著鈴鐺,旁邊用紅色蠟筆歪歪扭扭寫著:“我們家”。
他指尖劃過那三個字,忽然聽見葉屹松在身後喊:“爸爸,妹妹哭了!”轉頭看見女兒正揮舞著小胳膊,手腕的銀鈴“叮叮”響。他走過去握住她的手,她立刻安靜下來,小嘴巴在他掌心蹭了蹭,留下一點溼漉漉的溫度。
窗外的樹影搖搖晃晃,把陽光切成碎片灑進來。葉不凡看著嬰兒床裡的女兒,又看看圍著他打轉的三個娃,忽然覺得這滿地狼藉的瑣碎,比任何精密的暗器設計都更值得揣摩——就像懷裡這團柔軟的重量,看似脆弱,卻能讓他心甘情願把所有鋒利藏起來,只留下被奶漬和口水浸軟的溫柔,在每個清晨五點的露水未乾時,或是深夜被娃吵醒的時刻,都覺得這吵吵鬧鬧的人間,原是最妥帖的歸宿。
續寫:
嬰兒床的鐵欄上不知何時掛上了葉屹松的奧特曼貼紙,邊角被葉知夏啃得捲了邊。葉不凡剛給女兒換完尿布,轉身就被葉棲鵲拽住衣角——她舉著支快用完的口紅,在他襯衫領口畫歪扭的愛心。“爸爸,妹妹要戴蝴蝶結!”說著把自己頭上的粉色髮卡硬別在女兒稀疏的胎髮上,髮卡上還沾著今早喂葉知夏時蹭的南瓜泥。
林瀟靠在床頭拆江雨柔送來的保溫桶,裡面的小米粥飄著幾顆桂圓,卻被葉屹松偷偷丟了顆恐龍軟糖進去。“沐晴說葉知夏把你的袖釦塞進了馬桶。”她舀起一勺粥,忽然看見葉不凡後頸新添的紅印子,“昨晚葉屹松拿玩具劍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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